李老倌拎着菜籃子從電梯裡剛出來,他就哼起了不成調的調子。
這調子是老早以前的地攤歌,後來被李老倌改編了的,本該哀婉的旋律被他哼得晃晃悠悠,像剛喝了酒似的。
他回家後穿了件新換的藏青色中山裝,不但梳了個發型,甚至連手指甲裡的黑泥都洗的幹幹淨淨。
要不是手裡那隻掉了漆的竹編菜籃實在太過于的接地氣,任誰看了都得以為這是哪個退休老幹部出來遛彎。
李老倌半眯着眼,一步一晃頭地剛走到單元門門口,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對面樓道拐出來。
手裡捧着束包裝得花裡胡哨的康乃馨,粉的白的湊在一起,看着就像誰家小媳婦送的。
“王志賓這老東西。”
李老倌在心裡嘀咕了一句,腳步沒停。
這王老頭是他隔壁單元的,退休前是唱漢劇的七小,雖說嗓子不錯,但是總歸是生不逢時。
兩人自打年輕時就認識,快到老了還在一個小區裡買了同一座樓的房子。
可住對門快五年了,見面次數卻屈指可數,倒不是有什麼矛盾,主要是李老倌打心底裡怵跟活人打交道。
幹了一輩子哭喪的營生,見慣了靈堂裡的眼淚和沉默,再面對街坊鄰居家長裡短的熱鬧,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他原本想低着頭趕緊走過去,沒成想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王老頭突然“咦”了一聲,聲音裡滿是驚奇。
“李老頭?你這是出門買菜去?”
王老頭擰過身子,眼神饒有興緻地上下打量着李老倌的菜籃子。
李老倌的腳步頓了頓,咂咂嘴,這人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悶了個半天,忍住想說葷話的心思,這才從喉嚨裡擠出個“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