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上窗簾,将自己置于一片絕對的黑暗中,然後和衣躺倒在床上,準備入睡。
他閉上了雙眼。
然而,就在眼睑合上的那一刻,在他那完全隔絕了光線的視網膜上,一幅畫面卻無比清晰地浮現了出來。
那是一張臉。
是他自己的臉。
那張臉正對着他,距離近得仿佛要貼上他的鼻尖。
它在絕對的黑暗中凝視着他,然後,嘴角緩緩地、緩緩地向上揚起,露出了那個與拍立得照片中一模一樣的、悲憫而詭異的微笑。
接着,它對着他,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睛。
沈默的身體沒有動,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絲毫改變。
他沒有睜開眼去驅散這幻象,因為他知道,這并非幻象。
他隻是平靜地将手伸向床頭的桌面,摸索着,準确地按下了錄音筆的開關。
一抹微弱的紅光亮起,又迅速熄滅。
在無邊的死寂裡,他用一種冷靜到極點的聲音,對着自己腦海中的那張臉,輕聲說道:
“我知道你在。但閉眼時,才是我的世界。”
話音剛落,窗外,那棟正對着他卧室的摩天大樓,巨大的玻璃幕牆表面,忽然像投入石子的水面,無聲地泛起了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緊接着,整座城市,數以萬計的寫字樓、公寓、商場的玻璃外牆,仿佛被賦予了生命,在深沉的夜色中,如同億萬雙沉睡的巨眼,正在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