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最先漫進鼻腔。
沈默在刺痛中睜開眼,看見天花闆上的吸頂燈像被水浸過,光暈暈成模糊的圓。
右手背傳來細微的脹痛——他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觀察床上,輸液管裡的液體正順着血管往身體裡鑽。
“醒了?”蘇晚螢的臉突然湊近,發梢沾着醫院走廊的冷意。
她眼下浮着青黑,白大褂前襟皺巴巴的,左手還攥着皺成一團的檢查單。
沈默想擡手拿開輸液貼,卻被她按住手腕:“醫生說你颞葉有異常高頻波動,類似創傷後閃回,但查不出應激源。”她的指尖在發抖,“你昏迷時一直在說胡話,什麼‘不是失敗者’,什麼‘被解剖了’。”
沈默的太陽穴又開始跳。
他擡起左手,指節抵着額角緩緩揉動,有細碎的畫面在視網膜上閃:雨夜的風灌進衣領,一張潮濕的紙貼在臉上,墨迹暈開成暗紅的“趙宇航”。
“腦子裡有别人的聲音,”他聲音發啞,“像有人在翻書,一頁頁都是别人的記憶。”
蘇晚螢的手指收緊。
她從随身包裡掏出手機,劃開相冊遞到他眼前:“你昏迷時,全市電子屏都閃過這個。”
照片裡是監控抓拍的01秒畫面——他的臉,嘴角上揚,可那笑意像被揉皺的紙,眼尾卻洇着水光。
“三起車禍的行車記錄儀裡也有,”她滑動屏幕,“司機說那笑‘像在哭’。”
沈默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注意到照片裡自己的瞳孔泛着異樣的光斑,放大後竟能看清光斑裡的細節:褪色的黑闆,粉筆寫着“人體解剖學·第七講”——正是趙宇航自殺前最後一課的教室。
“小吳分析了原始幀數據,”蘇晚螢喉結動了動,“他說那東西沒被燒死。它藏進了你燒它的那一瞬間,成了你記憶的一部分。”
沈默拔掉輸液針,針頭帶出的血珠在床單上洇開。
他起身時有些踉跄,蘇晚螢要扶,被他側身避開。
“去電教樓。”他扯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要看看它留下的介質。”
電教樓還拉着警戒線。
沈默戴着橡膠手套,蹲在錄像機殘骸前。
焦黑的金屬外殼裡,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磁頭芯片在鑷子尖泛着冷光。
實驗室的光譜儀掃描結果出來時,他正捏着咖啡杯的手突然收緊——磁信号裡沒有原始課程内容,隻有一段逆向編碼的數據流,像條咬住自己尾巴的蛇。
“記憶回流。”他在白闆上寫下這四個字,字迹力透紙背,“觀看者的情緒反饋被注入影像,形成閉環。我燒它時的憤怒、動搖,全被它捕獲,反向寫入了我的神經感知系統。”
蘇晚螢的指尖抵着下巴:“所以現在它不需要投影儀,隻要”
“隻要我被注視。”沈默接口,“它能通過别人的視線激活,用我的身體表達。”
認知隔離實驗進行了三天。
沈默把家裡所有鏡子用黑布蒙住,手機設成黑白模式,連冰箱的反光面都貼了磨砂紙。
第四天清晨,他讓蘇晚螢舉着手機前置攝像頭對準自己,屏幕裡的畫面同步投在客廳電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