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螢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肉裡:“沈默!”
他這才發現自己在發抖。
灰霧掠過他的臉,帶着股熟悉的焦糊味——是火災現場的味道,是林老師毛衣燒焦的味道。
小吳的手電筒掉在地上,光圈裡,那些灰燼正鑽進他的袖口,鑽進蘇晚螢的發間,鑽進井邊裂開的磚縫。
“走。”沈默扯着兩人往校門外跑,鞋底碾過滿地碎玻璃,“現在就走。”
歸途的出租車裡,三個人誰都沒說話。
路過便利店時,沈默瞥見玻璃倒影裡的自己——嘴唇正在無聲開合,像在念誦什麼。
他猛地轉頭,後頸撞到車窗,疼得倒抽冷氣。
“你剛才”蘇晚螢欲言又止,手指輕輕碰了碰他手背。
沈默搖頭。
他摸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有條未讀消息:“您訂閱的‘異常事件監測’推送:今日淩晨三點,第七中學高三(2)班教室發現一具男屍,初步判定為凍斃,體表無外傷,現場溫度28c。”
他的拇指懸在“查看詳情”上,遲遲沒按下去。
車窗外的路燈次第劃過,把他的臉切成明暗交替的碎片。
解剖室的福爾馬林味比往常更濃。
沈默站在第七具屍體前,橡膠手套的指尖抵在死者僵硬的耳垂上。
屍溫顯示37c,可空調明明調到了25c。
他擡頭看向天花闆的監控攝像頭,鏡頭上蒙着層灰——昨夜值班的小劉說,攝像頭突然自動格式化了所有錄像。
“沈老師?”實習生小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局裡來電話,說這案子歸我們組。”
沈默沒說話。
他摘下手套,指尖輕輕拂過死者閉合的眼睑。
那裡有層極淡的灰,像誰用毛筆掃過的痕迹。
他想起井邊那團灰霧,想起便利店玻璃上自己無聲開合的嘴唇,想起蘇晚螢今天早上發給他的照片——博物館新展的銅鏡背面,刻着他昨夜在出租車裡沒說出的那句話:“真相活着的時候,是光。被人傳誦之後,就成了影。”
解剖刀在托盤裡發出輕響。
沈默握住刀柄,金屬涼意順着掌心爬進血管。
他低頭看向死者右手,指甲縫裡卡着片極薄的紙——展開來,是半行用炭筆寫的字:“下次”
窗外傳來風聲,帶着股若有若無的焦糊味。
對上那雙拿筆點出來的眼睛時,紙人勾出來的嘴角突然向上翹起。
與此同時,媒婆扯着嗓子喊道:“吉時已到,一拜天地!”
霎時間,不知打哪兒來的唢呐聲突然奏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