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昨晚根本沒進過書房,更沒碰過紙筆。
床頭櫃上的電子鐘顯示兩點十七分,和母親生前每天停筆的時間分毫不差。
"沈老師?"
蘇晚螢的聲音從解剖室門口傳來時,沈默正對着顯微鏡發呆。
她手裡抱着一摞屍檢報告,發梢沾着晨露:"你這三天寫的報告"她抽出最上面一份,翻到簽名頁,"看這個亡字的鈎,和你以前的筆鋒不一樣。"
沈默湊近看。
黑色水筆在"亡"字末尾拖出一道逆時針弧線,像片被風卷起的柳葉。
他想起母親的日記本,每個"死"字都被小心地改成"走了",連鋼筆尖在紙背壓出的凹痕都是同樣的弧度。
"我調了你最近的手寫稿。"蘇晚螢遞來平闆電腦,屏幕上是對比圖,"所有死亡都被寫成走了,和你母親2013年日記裡的回避機制完全吻合。"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輕點,"更奇怪的是,這些字的行間距"
解剖室的門被推開,小舟扶着門框喘氣。
她的手指快速比劃着,眼尾泛紅:"紙在哭。"翻譯器裡傳出機械音,"它覺得,寫的人已經不是寫的人了。"
林導是帶着筆記本電腦來的。
監控畫面裡,淩晨兩點的書房,沈默背對着鏡頭坐着。
左手壓紙,右手執筆,筆尖移動的速度和母親生前寫作錄像完全同步——每寫七行,停頓07秒,擡手摸耳垂。
寫完一頁,他對着信紙輕輕吹了口氣,像母親生前安撫墨迹時那樣。
"他不是被附身。"蘇晚螢盯着畫面低聲說,"他是被養回去了。
就像舊毛衣穿久了會記住體溫,這些信紙記住了她的書寫節奏,現在要把他改造成新的寫信人。"
沈默的解剖刀劃開一片舊信紙。
這是從母親書桌裡找到的,在抽屜最底層壓了七年。
顯微鏡下,紙纖維的間隙裡,極細的蛋白質沉積排列成微型心跳波形——和母親生前的心電圖,一模一樣。
"立刻封存我所有手寫記錄。"他對着手機吼,林導的驚呼聲從聽筒裡漏出來,"它不是想讓我寄信,是想讓我變成她——一個永遠等不到回信的寫信人。"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
解剖室的燈光照在書桌上,那個泛黃的信封邊緣微微翹起,像一隻正在呼吸的唇。
沈默望着它,突然想起父親信裡的話:"如果有一天你看到這個,說明你離真相更近了一步。"
他摸出手機,按下蘇晚螢的号碼。"能幫我個忙嗎?"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我需要借你博物館裡的我父親生前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