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傳下的‘禁筆砂’,混在墨裡寫字,能斷魂引,讓那些東西找不到路。”他将紙包塞進沈默手裡,鄭重警告,“但記住,寫了就得燒,不燒幹淨,這砂它自己會認路。”
回到實驗室,沈默立刻對“禁筆砂”和河岸的紙灰進行了成分分析。
砂中含有極為罕見的硫鐵礦晶粒,其微量元素構成與城東河道百年河床的沉積層樣本完全吻合。
而更驚人的發現是,當這些晶粒遇水後,會釋放出一種極其微弱的聲波震動。
他将這股頻率輸入電腦,與“echoΩ”磁帶中那段無法破譯的低頻噪音進行比對——波形曲線的重合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七。
他又請來了民俗專家陳婆。
老人戴着老花鏡,隻看了一眼紙人的照片就直搖頭。
“反折法,先折人,後貼名。全反了。”她布滿皺紋的眉頭緊鎖,“真正的渡魂,名字是要用刻刀蘸着活物血,一筆一劃‘刻’進紙胎裡的,講究的是‘先名後形’,魂有歸處,形才有依。現在這些像是被人把作業本上的名字撕下來,胡亂貼上去的,是‘抄’出來的。”她說着,從針線籃裡摸出一把烏黑的老剪刀,拿起一張空白黃紙,雙手如蝴蝶穿花般翻飛,幾下就剪出一個惟妙惟肖的紙人。
紙人脫手落地,竟像被風吹動般,極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老祖宗的東西,敬畏沒了,紙就活不了。”她收起剪刀,幽幽地歎了口氣,“可要是執念還在,紙就會自己去找人。”
深夜,實驗室裡隻剩下儀器運轉的微光。
沈默将那片從河岸帶回的紙灰溶于弱堿性溶液中,滴在載玻片上,置于高倍顯微鏡下。
随着他緩緩旋轉調焦輪,奇迹發生了。
在那些斷裂的植物纖維交織的縫隙中,竟浮現出一條條細如發絲的、仿佛血管般的紅色文字。
這些字迹正是那份殘缺的“百命換一安”契約的正文,它們随着溶液ph值的細微波動,時而清晰,時而隐去,仿佛擁有自己的呼吸。
他猛地站起身,調出本市近期的水文數據。
一條異常曲線立刻攫住了他的視線——從七天前開始,城東河道的流速開始異常減緩,尤其是在午夜時分,幾近停滞。
他想起地方志裡的一句古諺:月滿子時,水靜如鏡,百魂齊渡,一安可期。
時間吻合了。
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紙船、名字、契約、聲音它們共同指向一個冰冷的事實。
它不需要一個具體的兇手去推人下水,它隻需要一份不斷擴充的名單。
沈默合上筆記本,拿起電話,撥通了蘇晚螢的号碼,聲音冷靜而決絕:“晚螢,聽我說。我們一直都想錯了。它不需要兇手,它隻需要名單。而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去補全這份名單,也不是去尋找下一個受害者——是讓這份名單,變得無效。”
電話那頭,蘇晚螢的聲音帶着一絲劫後餘生的顫抖和決心:“好。我們怎麼做?”
沈默正要開口,窗外,一聲尖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撕裂了深夜的寂靜。
那聲音異常刺耳,徑直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而來,不,更準确地說,是朝着他身後的城東河道而去。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握着電話的手指瞬間收緊,目光穿透玻璃,再次投向那片沉寂如墨的河面。
名單,并沒有在等他們行動。它用自己的方式,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