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旭哥,你看那片靈稻田!”炎童拽着曹旭的袖子往東邊跑,聲音裡帶着孩童般的雀躍,“新抽的稻穗都彎成月牙了,比去年的穗粒多了足足三成!”
曹旭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晨曦裡的靈稻田像鋪了層碎金,沉甸甸的稻穗壓得稭稈微微搖晃,風過時掀起層層浪,連空氣裡都飄着灌漿期特有的清甜。他彎腰掐下一株稻穗,指尖撚開飽滿的谷粒,米漿順着指縫流出來,黏糊糊的帶着暖意。“王農師的‘混培法’果然管用,”他眼底泛起笑意,“用無妄境的靈土打底,拌上咱人界的草木灰,結出的谷粒比純靈植園的更瓷實。”
影風長老拄着竹杖站在田埂上,看着村民們扛着木斛往谷場走,竹杖在地上敲出輕快的節奏:“今日開鐮,各村的人都來了,連無妄境的商隊都派了人來觀禮——說是要訂明年的新米。”
“他們倒消息靈通。”曹旭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稻殼,“去年主母定下的‘兩界共培’碑就在谷場邊,等下讓石匠把今年的收成刻上去,也好讓他們看看,這合種的靈稻到底長啥樣。”
炎童早就跑去幫着搬打谷機,遠遠喊:“曹旭哥,南坡村的王大叔帶了新做的脫粒機,說是用靈晶驅動的,比老法子快三倍!”
曹旭笑着應了聲,剛要邁步,卻見主母身邊的侍女匆匆走來,手裡捧着個銀托盤,托盤上是封火漆印的信。“曹旭先生,主母讓我把這個交給您。”侍女屈膝行禮,“她說您看了便知。”
火漆印上是靈植園的星紋,曹旭拆開信時,指腹都在發顫。信紙是用無妄境的月光紙做的,字迹卻帶着人界毛筆的溫潤——是主母親筆:“聞今日開鐮,特備薄禮。靈植園新育的‘雙穗種’已送抵谷場,此品種耐澇耐旱,可與你處‘黑芒稻’混種,秋收時或能再增兩成。另,去年那批合種稻種在北境試種成功,牧民傳信說,穗粒能在極寒中灌漿,已能解那邊的糧荒。”
“北境能種了?”曹旭猛地擡頭,信紙差點被風卷走。他記得去年送種時,北境的農官還搖頭說“凍土難生”,沒想到不過一年,竟真能紮根結果。
影風長老湊過來看信,竹杖重重一頓:“這可解了大急!北境牧民年年冬天餓肚子,這下有了能抗凍的稻種,怕是要把你當活菩薩供着。”
正說着,谷場那邊突然爆發出歡呼。曹旭和影風長老趕過去時,隻見幾個無妄境的修士正從馬車上搬木盒,打開一看,裡面是裹着銀箔的稻種,每粒都泛着雙色光——一半是靈植園的銀白,一半是人界的墨黑。
“這就是‘雙穗種’?”王大叔湊上前,小心翼翼捏起一粒,“看着倒像咱的黑芒稻和他們的月光稻生的娃。”
衆人哄笑時,曹旭忽然瞥見人群後的柳溪村老秀才,正捧着本線裝書抹眼淚。“秀才公這是咋了?”炎童好奇地問。
老秀才舉起書,聲音哽咽:“這是先父留下的《北境農志》,上面記着光緒年間,他帶着稻種去北境,凍死在半道上如今稻種能活了,他在天有靈,該笑了。”
曹旭接過農志,泛黃的紙頁上滿是風霜,某頁還沾着褐色的血迹。他忽然想起主母信裡最後一句:“稻浪能傳千裡信,比風快,比人真。”
這時,北境方向傳來馬蹄聲,幾個牧民翻身下馬,懷裡抱着捆成束的稻穗,穗粒上還沾着凍土的冰碴。“曹旭先生!”領頭的牧民紅着眼眶,舉起稻穗,“這是您給的種長出來的,夠咱過冬了!”
曹旭看着那帶着冰碴的稻穗,又看了看谷場邊“兩界共培”的石碑,忽然對影風長老說:“您看,這稻浪傳的信,是不是比任何筆墨都實在?”
影風長老摸着石碑上的刻字,竹杖敲了敲地面:“何止實在,這信裡啊,還裹着兩界人的念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