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瑤那雙清亮的眸子瞪得極大,仿佛要從陳墨白臉上看出些什麼來。“你…你剛才說什麼?弓弦勒出的痕迹?這不可能!那份初步檢測報告隻有課題組幾個人看過,你絕對不可能知道!”
陳墨白心中波濤洶湧,面上卻強作鎮定。他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說漏了嘴,暴露了不該知道的信息。電光火石間,他急中生智,指向照片上劍格處一個極其模糊的陰影。
“我…我是猜的。”他盡量讓語氣顯得不确定,“您看這裡,放大後似乎有一道極淺的色差,我瞎蒙可能是長期摩擦導緻的金屬密度變化…再加上您說來源可疑,我就往實戰損傷的方向猜了…”
林清瑤将信将疑地接過照片,幾乎要貼到鼻尖上仔細查看,半晌才遲疑道:“這裡的色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你的觀察力也太驚人了。”她雖然仍有疑慮,但這個解釋勉強說得通,總比相信對方能未蔔先知來得合理。
“可能是運氣吧,”陳墨白順勢轉移話題,心跳依然急促,“您剛才說這批劍來源可疑?”
林清瑤歎了口氣,将照片收好:“嗯,海關截獲的,報關單上寫的是‘工藝複制品’,但初步檢測顯示,無論是銅錫比例、鏽蝕程度還是鑄造工藝,都指向戰國中晚期。而且不止一柄,是一批,整整十二柄!形制相似但細節各有不同,像是同一批工匠為同一支隊伍打造的。”
她壓低聲音:“更奇怪的是,其中幾柄劍的劍身上,檢測出極其微量的…人體血液殘留,深嵌在鏽蝕層之下。所以院裡很重視,懷疑是近期盜掘出土的重要文物。”
陳墨白背後升起一股寒意。幻境中那慘烈的戰場景象再次浮現在眼前,金鐵交鳴聲與喊殺聲仿佛在耳邊回蕩。
“我能去看看嗎?”他再次請求,語氣更加堅定,“我師父以前教過我一些辨别青銅器的新老的方法,或許…能幫上忙。”
林清瑤沉吟片刻。按規定,外人絕不能進入正在檢測中的文物庫房。但聞成海是院裡信任的老專家,他的徒弟或許真有些獨門技巧。更何況,這個年輕人剛才展現出的觀察力實在令人驚訝。
“好吧,”她終于點頭,“但我得先向導師申請。你明天早上等我消息。”
送走林清瑤,陳墨白獨自站在狼藉的店中,心潮難平。他擡起自己的雙手,仔細端詳。這雙看似普通的手,如今卻擁有了難以言喻的能力。
他走到那隻引發一切的青銅爵前,再次将手放上去。這一次,他不再驚慌,而是嘗試主動控制、引導那種奇異的感知力。
意識集中,好象将意念凝成一束光,投向冰冷的青銅。
嗡!
腦海中的畫面再次湧現,但比之前更加清晰、有序:礦工在深山開采銅礦;工匠在作坊中精心調配銅錫比例;熔爐火焰沖天,銅水注入陶範;一位貴族男子在燈下撫摸新鑄的爵身,臉上露出滿意之色;戰亂中,此爵被埋入地下;幾十年後,又被農人偶然挖出;最後流入市井,幾經輾轉,到了聞成海手中…
無數畫面、聲音、甚至情緒如溪流般彙入腦海,卻不再雜亂無章,而是形成一段連貫的“物生”叙事。更令他驚喜的是,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翻閱”的速度和重點,不再是被動地承受信息洪流。
“這能力…是真的…”他喃喃自語,激動得渾身微微顫抖。
接下來的半天,陳墨白徹底沉浸在對這種新奇能力的探索中。他觸摸店内的每一件物品,從價值不菲的古董到普通的桌椅闆凳,驗證着能力的穩定性和範圍。
他發現,越是古老、蘊含信息越豐富的物體,感知到的内容就越清晰、越詳細。而對近現代的普通物品,則隻能感知到一些模糊片段或基本信息。持續使用能力會帶來精神上的疲憊,仿佛進行了高強度的腦力勞動。觸摸那些經曆過痛苦、悲傷事件的物品時,殘留的負面情緒也會對他産生影響,需要意志力去抵禦和剝離。
同時,懷中的那半塊玉璜似乎能提供某種安撫和補充,減緩精神疲憊的到來。
傍晚,陳墨白再次去醫院探望師父。聞成海已經醒了,精神稍好,但說話仍不利索,半邊身體也不能動。
“師…父…”陳墨白握住老人無力下垂的手,聲音哽咽。
聞成海渾濁的眼睛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努力想說什麼,卻隻能發出含糊的音節。焦急之下,他隻能用眼神死死盯着陳墨白,然後艱難地轉動眼球,看向病房門口的方向,眼中充滿急切和警告。
陳墨白心中一凜,低聲道:“您是說…有人盯着?秦遠山?”
聞成海眼皮艱難地眨了一下,表示肯定。他又努力地想移動手指,指向陳墨白,眼中流露出無比擔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