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3頁)

距離在不斷拉近。十厘米、五厘米、三厘米…

當他的鼻尖幾乎要碰到冰涼的劍身時,戴着手套的食指,看似無意地、極其輕柔地搭在了劍格上方,那個原本屬于劍柄纏繞位置、如今裸露着青銅本體的地方!

就在指尖隔着手套接觸到金屬的那一刹那!

轟!!!

仿佛洪水沖垮了堤壩,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洶湧澎湃的信息流和感官沖擊瞬間将陳墨白淹沒!

不再是片段式的幻象,而是一段連貫的、沉浸式的體驗:

他仿佛附身于此劍之上,經曆了它的“一生”:

地底深處,銅錫礦石被投入熊熊燃燒的窯爐…技藝高超的匠人圍繞着陶範忙碌,精心雕刻着雲雷紋飾…劍成之時,寒光四射,被呈給一位身穿玄鳥紋戰袍的将軍…将軍持它沖鋒陷陣,劍鋒飲血,冰冷的觸感與滾燙的血液交織…在一次慘烈的突圍戰中,将軍揮舞它格擋箭矢,巨大的沖擊力讓劍身哀鳴,持劍的手虎口崩裂,鮮血浸透了劍柄…最終,将軍力戰而亡,此劍随着他的屍體被埋入黃土…千百年的沉寂,直到不久前被粗暴的金屬探測器驚醒,被鐵鍬挖出,帶着泥土的氣息被塞入箱中,輾轉運輸…

各種感覺紛至沓來:鑄造時的灼熱、戰場上的冰冷、飲血時的悸動、埋葬後的死寂、重見天日時的惶惑…

更令他震驚的是,他清晰地“看”到了最後持劍的那位将軍的面容,竟與他幻境中見到的那位将軍一模一樣!而将軍戰死之地,是一片有着奇特赤色山崖的荒原!

信息流過于龐大,陳墨白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他不得不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利用痛楚強迫自己從那種沉浸狀态中脫離出來,以免失态。

“你怎麼了?”林清瑤連忙扶住他胳膊,擔心地問。孫研究員也投來疑惑的目光。

“沒…沒什麼,”陳墨白借着她手臂的力量站穩,深吸幾口氣,艱難地平複翻騰的氣海和腦海中殘留的殺伐之音,“隻是…隻是看得太投入,有點頭暈。這劍…煞氣很重。”

孫研究員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煞氣?小陳先生還信這個?”語氣中帶着一絲學者特有的不以為然。

“不是迷信,”陳墨白緩緩搖頭,一邊整理着腦海中龐大的信息,一邊謹慎地組織語言,“是一種感覺。或者說,是無數細微證據綜合起來給人的一種直觀印象。孫老師,您看這雲雷紋,”他指向劍格,“紋路流暢精準,絕非普通匠人所為,更像是…某種具有特殊身份标識意義的圖騰。”

他繼續道,語氣越來越肯定:“還有,劍身重心比例極佳,劈砍刺擊都會非常順手,是為實戰精心設計的,但裝飾又如此華麗,說明使用者地位尊崇。最值得注意的是…”

他目光再次落回取樣處:“這裡的金屬質地,與其他部位的磨損痕迹結合來看,我推測它經曆過的激烈碰撞遠超一般兵器,甚至可能…格擋過威力極強的遠程射擊,比如弩箭。您剛才提到檢測出人體血液殘留,如果我沒猜錯,應該不止一種血型,而且…至少有一種血液來自劍格附近,很可能是最後一位持劍者的手部傷口滲入劍柄留下的。”

這一次,孫研究員臉上的輕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震驚!血液殘留的初步檢測結果剛剛出來,确實在劍格附近發現了不同于劍身上其他血迹的血液樣本,推測可能是持劍者本人的!這個細節,目前隻有他和他最得力的助手知道!

林清瑤也驚呆了,紅唇微張,看着陳墨白如同看着一個陌生人。

陳墨白知道賭對了。他趁熱打鐵,抛出了最關鍵的信息:“綜合來看,這批劍很可能來自同一支精銳衛隊,時代在戰國中晚期,國别傾向楚國…并且,它們并非正常考古發掘出土,而是在一處…地勢較高、附近可能有紅色岩層的古戰場遺址,被近期盜掘的!”

他隐去了具體将軍容貌和更詳細的戰鬥場景,隻提煉出能通過正常考古推理得出的結論,但準确度之高、細節之豐富,已經遠遠超出了“猜”的範疇!

實驗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幾個正在忙碌的研究員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驚訝地望過來。

孫研究員死死盯着陳墨白,鏡片後的目光銳利無比,仿佛要将他看穿:“這些…都是你‘看’出來的?”

陳墨白感到懷中的玉璜微微發燙,似乎在提醒他謹慎。他迎上孫研究員的目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坦誠:“一部分是觀察,一部分是師父以前教導的知識,還有一部分…是直覺。我師父常說,古物有靈,會自己訴說故事,就看我們能不能聽懂。”

孫研究員沉默良久,忽然對助手道:“把前期勘探隊發來的疑似盜掘地點的衛星圖和地質報告拿來。”

助手很快取來一個平闆電腦。孫研究員快速滑動屏幕,調出幾張圖片和報告。其中一張遙感圖像顯示,某處人迹罕至的山地區域有明顯的人工挖掘痕迹。報告備注提到該區域地表有大量侏羅紀形成的紅色砂岩裸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