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錢那番話,像在陳墨白心裡塞了個秤砣,沉甸甸的,但也莫名踏實了。知道了對手是盤踞深水的巨鳄,反而比面對看不見的鬼影要強,至少知道該朝着哪個方向掄闆磚。
而國際走私集團這樣的龐然大物,不可能親自出手對付他這小啰啰兵。威脅他的,應該是個外圍成員罷了。
陳墨白回到博古齋,心裡那點剛被金爺激起來的狠勁又摻進了酸楚。師門凋零至此,師父倒下,師叔慘死,如今就剩他這麼個半瓶子醋晃蕩的學徒硬撐着。不行,得盡快支棱起來!光躲着不行,得主動出擊,挖出更多線索,找到能扳倒那群王八蛋的鐵證!
這股急迫感,催着他開始近乎瘋狂地運用自己那還不算太熟練的“觸靈”能力。
《鑒古心經》裡的調息法門,《辨僞雜錄》裡記載的各種做局手段、造假伎倆,他都拼了命地去琢磨、去印證。
白天,他要麼泡在秦遠山那個挂羊頭賣狗肉的“文化産業園區”裡,借着由頭四處溜達,手指頭看似無意地拂過那些等待“包裝”出口的貨物;要麼就紮進潘家園、琉璃廠的大小攤鋪,一件件東西摸過去,美其名曰“練眼力”,實則是瘋狂汲取着各類器物上的氣息和信息流。
能力确實在漲。以前感知到的多是模糊的畫面碎片、零散的情緒,現在漸漸能連成稍具邏輯的片段,對器物年代的判斷也精準了不少。他甚至能隐約區分出不同窯口的瓷器、不同坑口的青銅器所帶來的微妙觸感差異。
這讓他有些得意,也有些沉迷。那種透過冰冷物件、窺見百年甚至千年時光的感覺,如同最醇的酒,讓人上瘾。
阿傑最近來得更勤了,話裡話外依舊是對“産業園”前景的吹噓,以及對陳墨白“人才難得”的惋惜,偶爾也會帶來些“公司”正在處理的小玩意,讓陳墨白“幫着看看”。
陳墨白知道,這是試探,也是利用。但他需要留在那裡,需要接觸那些東西。每次阿傑拿來物件,他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細感知,希望能找到與師叔之死、與那走私網絡相關的蛛絲馬迹。
這天下午,阿傑又晃了進來,臉上堆着笑,手裡拎着個看起來沉甸甸的旅行包。
“墨白,忙着呢?”
“傑哥。”陳墨白從一堆舊書裡擡起頭,拍了拍手上的灰,“瞎忙。您今天又有什麼指教?”
“指教談不上,得了件好東西,心裡沒底,知道你小子眼毒,拿來給你掌掌眼。”阿傑說着,小心翼翼地從旅行包裡掏出一個用舊報紙和泡沫裹得嚴嚴實實的物件。
拆開層層包裹,一股子濃重的土腥味混着銅鏽味瞬間彌漫開來。那是一尊青銅爵,三足而立,器型古樸,但通體覆蓋着厚厚的、顔色深暗的鏽蝕,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隻有零星幾點幽綠的銅鏽從厚厚的包漿下透出來。器身還沾着些許未能清理幹淨的硬土坷垃。
生坑貨!而且是剛出土不久、煞氣極重的那種!
陳墨白心裡咯噔一下,眉頭不自覺地皺起。這類東西最是棘手,也最是危險。
“怎麼樣?夠分量吧?”阿傑頗有些得意地壓低聲音,“剛送來的,說是河南那邊剛‘出鍋’的,商周的好玩意兒!我瞅着這鏽色,這分量,絕對開門老!”
陳墨白沒吭聲,隻是凝神看着那尊青銅爵。即便不運用能力,他也能感受到那器物散發出的陰冷、沉寂的氣息,仿佛帶着地下深處的寒意。
“傑哥,這東西…燙手。”陳墨白斟酌着用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