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1頁)

失明持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視力才緩慢而遲疑地重新恢複。

眼前的景物從一片混沌的墨色,逐漸化開成模糊的色塊,再慢慢勾勒出博古齋熟悉的輪廓。雖然看東西依舊像是隔着一層晃動的水波,邊緣帶着毛茸茸的光暈,但至少不再是令人絕望的黑暗。

陳墨白癱在椅子上,渾身像是被抽幹了力氣,冷汗涔涔。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金三錢那句“物靈反噬”絕非危言聳聽,這“觸靈”的能力也絕非可以肆意揮霍的玩具。

每一次深入的感知,都是一次對自身精神乃至肉身的冒險透支。

接下來的幾天,他老實了不少。不敢再像之前那樣瘋狂地四處“摸”寶,對于阿傑偶爾帶來的“新鮮貨”,也借口身體不适,隻是遠遠看上幾眼,輕易不再上手。連博古齋裡那些師父收藏的老物件,他摸起來都帶着幾分小心翼翼,生怕再驚擾了什麼不該驚擾的東西。

但那次過度透支的後遺症,卻依然頑強地糾纏着他。

視力雖然恢複了,卻變得極不穩定。時不時就會突然一陣模糊,看東西重影,偶爾還會有針紮似的刺痛感。更折磨人的是那如同緊箍咒般、毫無征兆便會發作的劇烈頭痛。一旦疼起來,就像是有人拿着鑿子在他太陽穴上一下下地敲,惡心反胃,眼前發黑,别說集中精神鑒定物件,就連正常走路說話都成了問題。

這嚴重拖慢了他查案的腳步,也讓他整日裡提心吊膽,神色憔悴。小泉那孩子都看出了不對勁,怯生生地問:“墨白哥,你臉色好差,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陳墨白隻能苦笑擺手。看大夫?怎麼說?說自己摸古董摸到頭疼眼花?大夫怕是得直接把他轉診到精神病院去。

金三錢那邊他也偷偷去過一次,拐彎抹角地想讨點“安神定驚”的方子。老狐狸眯着眼打量他半晌,哼了一聲:“咋?撞邪了?還是虧心事做多了睡不着?”

陳墨白支支吾吾,沒好意思說自己是能力使用過度遭了反噬。

金三錢也沒深究,從櫃台底下摸出個小紙包扔給他:“喏,野菊花加點決明子,自己泡水喝去。清熱明目,敗火!年紀輕輕火氣這麼大,一看就是心不靜!”

陳墨白謝過,回去老老實實泡了喝。有點效果,但那點清涼之力對于他腦中翻江倒海的劇痛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

這天下午,頭又毫無預兆地疼了起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劇烈。太陽穴突突直跳,惡心感一陣陣上湧。他趕緊打發小泉看着店,自己捂着腦袋,幾乎是踉跄着逃出了博古齋,想着去外面透透氣,或許能緩解一二。

秋日的陽光有些刺眼,落在他敏感的眼睛裡,更是加劇了痛苦。他低着頭,盡量避開人流,漫無目的地在附近的胡同裡亂轉,像個無頭蒼蠅。

不知不覺,竟晃蕩到了離琉璃廠不遠的一個自發形成的舊物市場。這裡比不得潘家園的規模,多是附近居民擺攤處理些家裡用不上的老物件,破銅爛鐵、舊書廢報、瓶瓶罐罐什麼都有,魚龍混雜,真東西極少,但偶爾也能淘換點有意思的小玩意。

若是平時,陳墨白少不了要興緻勃勃地逛上一圈,練練眼力,碰碰運氣。可此刻他頭痛欲裂,看東西都費勁,哪還有心思淘貨。隻想找個清靜角落蹲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