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陳”的名頭,象初春河面上破裂的第一塊冰,清脆,乍眼,并帶着一股子抑制不住的勢頭,在琉璃廠這片深不見底的水潭裡悄然擴散開來。
撿漏唐代鎏金銅佛的事,雖說陳墨白和金三錢都沒刻意張揚,但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古玩行裡,誰家竈膛冒了什麼煙,左鄰右舍鼻子靈着呢。一傳十,十傳百,版本愈發離奇,有的說陳墨白生了雙佛眼,能看穿三尺厚土;有的說他得了聞老爺子真傳,身懷絕技;更離譜的,說他其實是某個隐世鑒寶大師的關門弟子,下山曆練來了。
這些風言風語,自然也刮進了一些人的耳朵裡。
這日午後,陳墨白正拿着軟布,細心擦拭那尊已煥然一新的小銅佛,感受着指尖傳來的溫潤與千年不變的莊嚴靜谧,店門口的銅鈴“叮當”一響。
進來的不是熟客,是個生面孔。約莫四十歲上下,穿着裁剪得體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着生意人慣有的熱情笑容,眼神卻精明得很。他進門先快速掃了一眼店内的陳設,目光在幾件不錯的物件上略有停留,随即落在陳墨白身上。
“請問,哪位是陳墨白,陳老師?”來人語氣客氣,甚至帶上了“老師”的敬稱。
陳墨白放下銅佛,心下有些詫異。老師?這稱呼他可擔不起。“我是陳墨白,您這是?”
“哎呀,幸會幸會!”中年人立刻上前兩步,熱情地伸出手,“鄙姓周,周世榮,是‘聚源昌’拍賣行的經理。冒昧打擾,還請見諒。”
聚源昌?陳墨白有點印象。京城裡一家中小型的拍賣行,名氣不如那幾個巨頭響亮,主打中低端市場和一些民間藏品的拍賣,偶爾也能出點不錯的東西。
“周經理,您好。不知您找我是”陳墨白與他握了握手,請他到一旁坐下。
周世榮坐下後,也不繞彎子,笑道:“陳老師最近在琉璃廠可是聲名鵲起啊!眼力毒,運氣旺!我們行裡幾個老師傅都聽說了您撿漏唐佛的壯舉,佩服得很!”
陳墨白心下了然,原來是這事兒引來的。他笑了笑,謙遜道:“周經理過獎了,運氣好而已,瞎貓碰上死耗子。”
“诶!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了。”周世榮擺擺手,“這行當裡,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更何況,一次是運氣,次次都能碰上,那就是真本事了。”
他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些聲音:“實不相瞞,周某這次來,是想請陳老師幫個忙,也是合作一把。”
“哦?周經理請講。”
“我們聚源昌下周有場‘百姓藏寶’專場拍賣會,面向的主要是普通藏家和愛好者,東西雜,門檻不高,但保不齊裡面就藏着些蒙塵的明珠。”周世榮解釋道,“我們行裡的老師傅自然是負責最終鑒定,但預展和現場,也想請一位像您這樣眼力好、反應快的年輕專家坐鎮,擔任現場顧問。主要是給藏友們提供一些初步的參考意見,活躍氣氛,也算是給拍賣會增增色,提提人氣。”
他看着陳墨白,語氣愈發誠懇:“當然,不會讓陳老師白忙。我們有顧問費奉上,雖然不多,是個意思。更重要的是,這對您來說,也是個揚名立萬的好機會啊!在拍賣會上露了臉,這‘琉璃陳’的名号,可就更響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