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第1頁)

從津門回來後的幾天,陳墨白過得有些渾渾噩噩。

那塊白玉牌帶來的冰冷惡寒,像是某種精神層面的病毒,在他體内盤桓不去。他時常在夜裡驚醒,恍惚間總覺得指尖殘留着那股黏膩的貪婪觸感,耳邊回蕩着模糊的低語和數錢的沙沙聲。白天則精神倦怠,對着工作室裡那些平日裡倍感親切的古物,也有些提不起勁,甚至隐隐有些抗拒再去“觸摸”它們。

金三錢來看過他一次,叼着沒點着的煙鬥,眯着眼打量了他半晌,啧了一聲:“瞧你這點出息!被陰溝裡的寒氣撲了一下,就蔫巴成這樣?《鑒古心經》白讀啦?心若冰清,天塌不驚!這點定力都沒有,趁早回琉璃廠擺地攤去!”

老頭說話一如既往的嗆人,卻像一劑醒腦的良藥。陳墨白被罵得一個激靈,是啊,自己這狀态不對。對手越是陰險強大,自己越不能先亂了方寸。

他強迫自己振作起來,重新拿起那本已然翻得有些毛邊的《鑒古心經》,再次沉浸到那些玄奧的文字和呼吸法門中去。這一次,他不再僅僅是為了提升感知的精度,更是為了尋求内心的定靜,抵禦外邪的侵擾。

林清瑤也察覺了他的異常,沒有多問,隻是默默帶來了更多需要“手感”輔助判斷的器物碎片,用大量的實踐工作來填充他的時間,讓他無暇胡思亂想。同時,她也帶來了一些現代心理學關于情緒疏導和壓力管理的書籍,美其名曰“課題研究需要,順便看看”。

在這種内外兼修、近乎苦修的日子裡,陳墨白漸漸将那玉牌的負面影響壓制下去。他對“觸靈”能力的掌控,在這種持續的對抗和運用中,變得愈發精純和凝練。

一天下午。

工作室裡沒什麼客人,學徒小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批新收來的宋代民窯瓷片。陳墨白則幫一位老主顧鑒定一串剛送來的古錢币。

這串錢币品相一般,多是些常見的宋明清通寶,鏽迹斑斑,用紅繩胡亂串着。老主顧是個退休的老教師,不在乎價值,隻想弄清楚大概年代,寫進自己的家族回憶錄裡。

陳墨白一枚枚拿起,用放大鏡觀察字口、鏽色,随口報着:“嗯,熙甯通寶,北宋的開元通寶,唐後期的喲,還有一枚天命通寶,後金的,不多見啧,這枚永樂通寶鏽蝕得有點重”

他的動作熟練而輕快,并未刻意運轉“觸靈”能力,隻是當作一項日常工作進行着。然而,當他拿起一枚看起來最不起眼、甚至有些磨損模糊的“乾隆通寶”時,指尖傳來的觸感卻讓他微微一怔。

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情緒”,順着指尖流淌進來。

那并非畫面或聲音,而是一種感覺。一種混合着巨大喜悅、如釋重負、以及對未來充滿卑微期望的強烈情感。就像一個長期背負沉重負擔的人,終于喘過了一口氣,看到了生活的一絲微光。

這感覺突如其來,卻又真實不虛。

陳墨白愣住了,下意識地捏緊了那枚銅錢。他閉上眼睛,嘗試着像往常一樣去“觀看”,去“傾聽”,但腦海中并沒有出現具體的場景。有的,隻是那股愈發鮮明的“情緒流”。

他放下乾隆通寶,又拿起另一枚“嘉慶通寶”。

這一次,傳來的是一種沉悶、壓抑、帶着些許麻木的艱辛感,仿佛日複一日的勞作看不到盡頭。

再換一枚品相稍好的“康熙通寶”。

指尖感受到的,卻是一種踏實、穩定、甚至略帶一絲驕傲的滿足情緒,與“乾隆”那枚的狂喜和“嘉慶”那枚的壓抑截然不同。

陳墨白的心跳漸漸加速。他意識到,這不是偶然!他似乎能直接感受到這些古錢币鑄造、流通、被珍藏過程中,所承載的某些最強烈的情緒片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