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第1頁)

行業整頓的風暴仍在持續,琉璃廠的街面兒上雖然冷清了不少,但水面之下的暗流,卻悄然改變了方向。

一種新的秩序,正在陣痛中逐漸萌生。

陳墨白的名字,雖未出現在任何公開報道中,卻在那有限的、真正的核心圈層裡,漾開了一圈圈意義迥異的漣漪。

這日,陳墨白身體已無大礙,決定回“博古齋”看看。店鋪關了有些時日,雖托了小泉偶爾通風打掃,終究還是積了層薄灰。他剛用鑰匙打開門鎖,還沒等推門,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略顯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

“喲,這不是陳掌櫃嗎?有些日子沒見,這是上哪兒發财去了?”

陳墨白回頭,隻見一位穿着中式褂子、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老者正站在不遠處,笑吟吟地看着他。此人姓周,是琉璃廠一位頗有聲望的老前輩,經營着一家以瓷器見長的老字号,平日裡眼光極高,等閑人難入他法眼。陳墨白以前見了他,隻能執晚輩禮,恭敬地喊一聲“周老”。

可今日,周老這聲“陳掌櫃”,卻叫得自然無比,語氣裡帶着一種平輩論交的熟稔,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與認可。

“周老您說笑了,”陳墨白連忙拱手,态度依舊恭敬,“就是前陣子身體不适,回老家休養了幾天。您老快裡面請。”

“呵呵,好,正好路過,瞧瞧你這兒有什麼新玩意兒。”周老也不客氣,踱步進了店。

他并未像普通客人那樣先浏覽貨架,而是徑直走到茶海前坐下,目光卻似有似無地掃過店内陳設,尤其是在博古架幾件略顯特别的器物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

陳墨白心下明了,這哪是來看新玩意兒的,這是來“看”他陳墨白的。

他不動聲色地燒水泡茶,動作從容。兩人喝着茶,聊的也不再是浮于表面的市場行情,而是深入到了某些特定窯口瓷器的胎釉特征、某種做舊手法的曆史源流等專業領域。周老不時抛出幾個刁鑽的問題,陳墨白皆能憑借紮實的功底和那份獨特的“手感”記憶,應對得體,偶爾還能提出一兩個讓周老眼前一亮的獨到見解。

一場茶喝下來,周老臉上的笑容愈發真切,臨走時拍了拍陳墨白的肩膀:“後生可畏啊!琉璃廠這潭水,是得有點你這樣的新鮮活水來攪動攪動。以後常走動。”

送走周老,陳墨白還沒喘口氣,店裡的座機又響了。是琉璃廠行業協會的一位副會長打來的,語氣客氣得讓他有些不适應。

“墨白啊,身體好些了吧?協會這邊正在籌備一個新的‘行業自律與鑒定專家咨詢委員會’,想邀請你作為年輕一代的優秀代表加入,給咱們行業把把關、提提建議,你看”

這可不是虛銜!這個新成立的委員會,明顯是整頓後重塑行業權威的核心機構,能進入其中的,無一不是德高望重或技藝超群之輩。放在以前,這種位置絕無可能考慮他這樣一個“新人”。

陳墨白略一沉吟,便客氣地應承下來。他知道,這不是他個人的榮耀,而是背後那股力量(專案組)和其所代表的正氣,賦予他的話語權。

下午,更讓他意想不到的客人登門了。

來的是兩位中年人,一位是京城某重要博物館的器物部主任,另一位則是收藏界極負盛名、以眼光毒辣著稱的大藏家馬先生。這兩位,是真正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物。

他們帶來的,是一件用錦盒小心盛放的、器型罕見的明代永樂青花執壺。壺身有一道極其隐蔽的沖線(裂紋),修補手法高超,幾乎天衣無縫,但終究影響了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