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的香案被挪到了院子中央,案上擺着四副牌,攤開像片花花綠綠的補丁。王二麻蹲在案邊,手指扒拉着牌堆往兩邊分,分着分着“嘩啦”一聲,牌全滑回了一起——四副牌摞得太高,案沿又光,根本架不住。
“這哪兒是打牌,這是搭積木。”王二麻直起腰揉了揉膝蓋,昨天蹲了半宿練洗牌,這會兒膝蓋還酸。他瞥了眼蹲在對面的老周,老周正把自己的牌往懷裡塞,藍布兜被撐得鼓鼓的,露着張“紅桃2”的角。“你藏啥呢?”王二麻敲了敲案沿,“練牌呢,藏牌算作弊。”
老周趕緊把兜往身後挪了挪,臉皺成個核桃:“我沒藏,就是怕掉了。”他手裡捏着三張“3”,指尖把牌邊都捏白了,“麻爺,四副牌真要28張?我這才數了15張,手就抖了。”
“抖啥?又不扣你冥币。”王二麻往案上拍了把瓜子,是孟婆今早送的“記牌瓜子”——其實就是普通瓜子,孟婆說“嚼着瓜子記牌快”,結果老周昨晚把瓜子全剝了殼,說“省得嚼着耽誤看牌”。
小李蹲在香案另一頭,膝蓋上墊着張黃紙,正拿毛筆寫記牌詩。筆尖蘸的是孟婆湯兌的水,寫出來的字發黏,他寫了半句“四副牌,張數多”,突然卡殼了,撓着頭往老周那邊瞟:“周哥,你手裡有幾張黑桃?我這詩得湊數。”
老周把牌往懷裡又塞了塞:“别問,問就是不知道。”他昨兒被王二麻逼着拆了回炸彈,到現在還心疼——那四個“5”被拆成單牌出,輸了半把,他蹲在牌桌下撿了半夜牌,說“撿回來還能湊成炸彈”。
“這咋記啊。”小李把毛筆往紙上一擱,黃紙被湯漬泡得發皺,“鬥地主記36張就夠,四沖112張,我寫詩得寫三頁紙,念到一半對手都出完了。”他扒拉着自己的牌,突然“哎呀”一聲,“我這兒咋有兩張‘方塊a’?四副牌該有四張吧?”
“你瞎數啥。”王二麻湊過去一看,小李的牌堆裡确實混着兩張“方塊a”,旁邊還壓着張“梅花a”,三張牌疊在一起,難怪數錯。“判官說了,四副牌每種牌有四張,你這是沒攤開。”他伸手想幫小李理牌,手剛碰到牌,就見老周“噌”地站起來,藍布兜“啪”地掉在地上,牌撒了一地。
“我的牌!”老周撲過去就撿,手指在地上扒拉得飛快,把“2”和“a”先揣回兜裡,剩下的才往案上放。王二麻蹲下去幫他撿,撿着撿着笑了——老周的牌堆裡混着顆瓜子殼,是昨晚他藏牌時掉進去的,這會兒還沾着牌角的墨迹。
“你這兜比孟婆的湯碗還能裝。”王二麻把瓜子殼扔給小李,小李撿起來當筆杆敲了敲黃紙,“正好,拿這殼記牌,掉了也不心疼。”
正說着,院門口飄來陣湯香味,孟婆端着個大湯桶走過來,桶邊挂着四個小湯碗,碗沿都沾着糖霜。“練得咋樣?”她把湯桶往香案邊一放,湯桶底“咚”地撞在案腿上,案上的牌堆又晃了晃,掉下來兩張“4”。
“練得快成‘撿牌隊’了。”王二麻拿起個小湯碗,碗裡是甜湯,漂着兩顆蓮子,“孟婆姐,你這湯碗當牌架真不行,昨兒老周把牌插碗裡,出牌時帶起半碗湯,灑了我一袖子。”
孟婆蹲下來幫小李理牌,指尖沾的湯漬蹭在牌上,“紅桃q”上的小鬼臉被糊了道印子,倒像多了道眉毛。“那我給你們換個穩當的。”她從湯桶底下摸出四個粗瓷碗,碗底有圈棱,“這是我熬湯的‘穩當碗’,底沉,插牌不掉。”
老周眼睛一亮,趕緊把自己的牌往粗瓷碗裡插,插了五張就插不下了,他急得用手指往下按:“咋回事?這碗比昨天的還小。”
“你别硬塞啊。”孟婆笑着把碗往旁邊挪了挪,“四副牌得擺成扇形,碗裡插不下幾張,主要是怕你把牌捏出汗。”她指了指老周的手,老周的手心全是汗,把牌邊都泡軟了。
小李突然“哎”了一聲,舉着黃紙湊過來:“孟婆姐,你幫我看看這詩:‘黑桃三張紅桃五,連牌得從3走起,老周别把炸彈捂,麻爺喊炸就出五’——順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