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一個身着葛布長衫、背着藥箱、風塵仆仆的老者快步走入。他目光炯炯,神态從容,看了一眼屋内情形,便道:“閑雜人等都出去,留下兩個手腳利落的産婆幫忙。這位大人,還請門外等候。”
許墨此刻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咬牙退出房外,焦灼地如同困獸般來回踱步。
張屠戶按刀而立,警惕地盯着那老者的藥箱。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息都無比漫長。
産房内偶爾傳出老者沉穩的指令聲和蘇婉偶爾洩出的痛呼。
終于,在天色完全黑透,月上中天之時。
一聲嘹亮而健康的嬰兒啼哭,劃破了巡撫府的死寂!
“生了!生了!是個小公子!”産婆驚喜的聲音傳出。
許墨猛地頓住腳步,心髒幾乎跳出胸腔。
緊接着,那老者的聲音傳出:“夫人出血已止,暫無性命之憂,好生靜養即可。”
噗通一聲,許墨幾乎虛脫地靠在廊柱上,喜極而泣。蘇老夫人更是激動得連連念佛。
房門打開,老者走了出來,臉上帶着一絲疲憊。
許墨深深一揖:“多謝先生救命之恩!許墨沒齒難忘!”
老者扶起他,淡淡道:“醫者本分。夫人體質本弱,孕期又多思慮憂慮,以緻氣血兩虧,胎動不安。日後還需靜心調養,切勿再大喜大悲,勞心勞力。”他話語間,似乎意有所指。
許墨此刻滿心感激,未及細想,連忙稱是,命人取來重金酬謝。
老者卻隻取了幾兩診金,擺手道:“山野之人,無需這些。告辭。”說罷,竟不顧挽留,飄然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許墨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忽然閃過一絲疑惑:此人出現的時機,未免太過巧合。但其醫術通神,又确确實實救了蘇婉母子…
他搖搖頭,暫時壓下疑慮,快步走進産房。
蘇婉已昏睡過去,臉色雖仍蒼白,但呼吸平穩了許多。旁邊襁褓裡,一個小小的嬰兒正閉眼酣睡,眉眼依稀有着他和蘇婉的影子。
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大一小,許墨心中充滿了失而複得的巨大慶幸和柔軟。他輕輕握住蘇婉的手,在她耳邊低語:“婉娘,辛苦了…我們有了孩兒了…”
在青州陪伴蘇婉母子的日子,是許墨多年來難得的甯靜時光。
他親自照料湯藥,抱着孩子不肯撒手,享受着為人夫、為人父的平凡喜悅。
蘇婉的身體在精心調養下漸漸恢複,看着丈夫和幼子,臉上重現溫暖的笑容。
外界的一切紛擾,似乎都暫時遠去。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十日後,老金風塵仆仆地從京城趕到了青州。
書房内,他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大人,馮保熬刑不過,全招了。确系那‘主公’——也就是自封的‘瑞王’以重利和把柄要挾,逼其就範。其目的主要是通過東廠監控宮廷,打壓異己,并試圖控制通往海外的信息。春熙園那條密道,是前朝所建,被其利用。陛下震怒,已下旨将馮保淩遲,其黨羽清洗一空。”
許墨點點頭,這在他意料之中。“那‘主公’呢?可有蹤迹?”
老金面色凝重起來:“錦衣衛沿河追擊,最後在出海口找到了被遺棄的小船。沿海州縣盤查,發現數日前曾有一艘可疑商船出海,方向…似是往南洋呂宋。但…追之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