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點頭又搖頭的,是個什麼說法?”葉凡挑眉。
朱标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思緒,才謹慎地開口。
“回老師,學生苦思良久,縱觀史冊,能稍作借鑒的,似乎唯有漢武帝時的‘推恩令’。”
“令諸侯王分封子弟,使其勢力自内分化,漸次削弱,最終難以與朝廷抗衡。”
“但…學生又覺得,此法雖好,卻似乎…并非老師所指的‘折中’之意。”
葉凡聞言,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絲贊許:“能想到推恩令,還算你讀了點書,動了點腦子,不過”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犀利:“你說得對,這絕非我意。”
“而且推恩令還是太保守了!也太想當然!”
“你能想到推恩令,從根子上說,還是受了你那仁厚性子的影響,總想着用相對溫和,不那麼激烈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但你可知,推恩令之弊,比之分封諸王,也是不遑多讓,甚至更為陰險!”
接着,葉凡便結合朱标所言,将推恩令的隐患條分縷析,層層剝開。
“第一,它見效太慢!”
“要靠幾代人一點點蠶食!”
“可要是中間遇到動亂,或者朝廷政策一變,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付諸東流!”
“第二,它破壞宗法嫡長,逼着王爺們把地盤分給子弟。”
“結果呢?權力被分散,凝聚力大減!”
“藩國自己就成了一盤散沙,反而更容易生亂!”
“第三,它極度依賴中央強權!”
“主上英明還好,可一旦主少國疑,或者權臣當道,這推恩令立刻形同虛設,甚至可能反過來坑你!”
“第四,它還會挑起骨肉相殘!”
“諸侯王的子弟為了争那點地盤和權力,必然自相殘殺,骨肉相煎!”
“這種禍根,你敢種嗎?”
“最要命的——”
“等到幾代之後,諸侯勢力确實削弱了,可宗親的力量也被你自己耗光了!”
“到那時候,若是朝廷有難,再遇上王莽那樣的奸賊,你手裡連個能擋刀的強藩都沒有!隻能任人宰割!”
“這不是自毀長城是什麼?!”
葉凡的聲音不高。
卻每一句都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将推恩令那看似溫情的面紗徹底撕碎,露出底下可能帶來的血腥和長遠禍患。
他不僅說出了朱标所知,更補充了許多朱标未曾想到,甚至不敢想的可怕後果。
一番話,不僅聽得朱标臉色發白,額頭冷汗涔涔。
就連诏獄通道陰影裡偷聽的朱元璋,也是背脊發涼,手心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