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營帳裡小心翼翼探出來的臉,明顯看得出來,并非北莽人。
那是個南虞女人。
陳木心裡咯噔一聲。
眼前的女人,頭發幹枯淩亂,幾縷沾着泥污的發絲黏在毫無血色的臉頰上,手裡握着把割肉的小刀。
她看到地上那具無頭的北莽士兵的屍體時,眼底驟然爆發出一點複雜的亮光。
夾雜着錯愕、狂喜、複仇的爽快和空虛。
陳木緩緩收起青鲨刀,用南虞話低聲問道:“南虞人?”
這個聲音似乎喚醒了她一絲神智。
“你”
“我從肅馬城而來。”
陳木指了指帳篷裡面,“進去說。”
女人眼中的光搖曳了一下,身體無聲地縮回了簾子裡。
陳木俯身将那具尚有餘溫的屍體拖進帳篷,然後放下簾子。
外界的風聲與喧嚣被隔絕,隻剩下帳内搖曳的孤燈,和令人窒息的沉默。
帳篷裡的空間不大,氣味更是污濁不堪。
劣質的酒氣、汗臭和一種令人作嘔的腥臊味混雜在一起。
女人抱着自己的雙腿,蜷縮在角落的草席上,手裡的刀并沒有放下。
“不用害怕,我已經殺了他。”
陳木指着地上的屍體,聲音平靜。
女人的視線,終于從陳木身上移開,死死釘在那具屍體上。
她看着那張已經失去生氣的、曾帶給她無盡噩夢的臉,看了很久,很久。
緊繃的身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筋骨,猛地松垮下來。
她癱坐在那裡,先是無聲地流淚,淚水劃過肮髒的臉頰,沖出兩道白痕。
随即,壓抑到極緻的嗚咽從喉嚨深處擠出,又被她咬着嘴唇忍住。
咬得無比用力,鮮血從齒縫中滴下。
陳木靜靜站在一旁,想說點什麼,又找不到勸慰的話。
過了一會,他才低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在北莽人的軍帳裡?”
“阿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