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嘯虎的鞋跟漢白玉步道摩擦,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這玉面光溜得能照見人影。他每挪一步都得把腳撇成外八字,鞋底跟玉面較勁,生怕稍不留神就打滑栽下去。底下的雲霧翻湧得厲害,偶爾露出些黑黢黢的盆地,看着就讓人眼暈。
“我說虎子,你慢着點成不?”張嘯北跟在後面,“這道兒比咱老家臘月裡的冰面還滑,咱又沒穿釘鞋,摔下去可就真成肉餅了,連骨頭渣都撿不回來。”
“磨磨蹭蹭到天黑也上不去,”姜嘯虎頭也不回,“你要是怕,就留在這兒給咱看着,俺們上去瞅完就回來。反正你這一身肉,也不怕凍着。”
“誰怕了?”張嘯北梗着脖子往前挪了挪,胖臉憋得通紅,“俺是怕你這急性子栽下去,還得費勁撈你。
步道的地面上,雕龍的爪子伸得老長,指甲縫裡嵌着些暗紅色的硬殼,摸上去硬邦邦的。孔令儀伸手碰了碰龍鱗,冰涼刺骨,跟摸在冰塊上似的,鱗片邊緣鋒利得能劃開手指,她趕緊縮回手,指尖已經被劃了道細口子,滲出血珠來:“這龍雕得奇怪。”
燕嘯夫推了推眼鏡,湊近地面看了看:“這龍鱗排列有講究,三橫兩豎,看着像《奇門遁甲》裡的困龍陣。楊琏真珈這老小子糅合了不少旁門左道的玩意兒,把中原的龍和西域的邪術摻一塊兒了。”
往上挪了約莫兩盞茶的功夫,步道突然拐了個直角彎,第二層建築的入口撞進眼裡,像憑空冒出來一樣。它的大門如同一條青色的魚尾,門口立着兩尊半人半獸的石雕——駱駝臉人身,駱駝臉的鬃毛是用銅絲做的,糾結在一起。它們手裡各攥着柄青銅斧,斧刃上的寒光跟新磨的似的,看着就瘆人,斧柄上纏着些暗紅色的布條,上面寫滿似乎是梵文的咒語。
“這是啥怪物?駱駝臉人身的?”張嘯北繞着石雕轉了圈,腳邊踢到塊碎石,“咚”地撞在石雕腿上,那石雕居然晃了晃,吓得他趕緊往後蹦了半步,“娘哎,還會動!”
“别瞎碰,”燕嘯夫盯着石雕的眼睛,那眼珠子是綠寶石嵌的,在陰影裡泛着幽光,“估計是波斯那邊的邪祟,楊琏真珈跟西域人勾連多了,淨整這些洋玩意兒。你們看它的耳朵,還有這蹄子,分明是駱駝的蹄子,卻長在人腿上,不倫不類的。等等,青色魚尾門,半獸人!這下那一石一樹一青尾,半人半獸半天蓬,就差個樹就都湊齊了。”燕嘯夫講的正是大家知曉的那幾句密語。
推開第二層建築的門,一股混着檀香和鐵鏽的怪味撲過來,比第一層濃得嗆人。這殿比下頭小了一半,光線昏沉沉的,穹頂嵌着的夜明珠泛着藍幽幽的光,把人影拉得老長,随着燈光晃動,影子也跟着扭動,看着毛骨悚然。正中間沒擺佛像,放着個比澡盆還大的青銅盆,盆沿上鑄着些奇形怪狀的圖案,像是些扭曲的人臉,盆裡盛着黑乎乎的液體,表面漂着層油花,看着像熬糊了的藥湯子,還時不時冒個泡,吐出股更難聞的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