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1頁)

張慶說到這裡,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激動起來,那雙渾濁的老眼裡迸發出強烈的、近乎瘋狂的恨意:“我一看到他那副狗啃泥的慘樣,心裡的那股無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上三尺高!就是這個妖道!就是他害得我們深滬灣漁獲大減!就是他詛咒我們深滬灣永無甯日!現在好了,老天爺總算是開眼了,讓他這個挨千刀的落到了我的手裡!”

他猛地從沙地上一躍而起,揮舞着那雙布滿老繭的拳頭,仿佛安能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任他宰割一般:“我……我當時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牛勁,瘋了一樣沖上去就把他死死地按倒在地!他想反抗,可他身上帶着傷,又餓又乏,哪裡還是我的對手!”

“然後呢?”林風的眼神變得愈發銳利,聲音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

“然後……”張慶的呼吸變得異常粗重起來,那張因激動而漲得通紅的老臉上,露出一絲近乎猙獰的、報複得逞後的快意,“我……我對着他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我把他這些日子以來積攢在我心裡的所有怨氣、所有怒火,全都一股腦兒地發洩了出來!我罵他妖言惑衆,不得好死!我罵他害人精,災星降世!我打得他哭爹喊娘,滿地打滾,狼狽不堪!”

他說着說着,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個充滿暴力與洩憤的夜晚,整個人都陷入一種近乎癫狂的狀态之中。

王老五在一旁聽得是心驚肉跳,暗自咋舌。這老小子,平時看起來蔫了吧唧的,沒想到下手竟然這麼狠!這安能法師也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剛從狼窩裡逃出來,轉眼又掉進了虎口。

“你打了他多久?他當時的傷勢如何?”林風依舊保持着冷靜,聲音如同冰塊一般,不帶絲毫感情地問道。

張慶劇烈地喘息了幾口粗氣,臉上的那股癫狂之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後怕與無盡的慌亂。他“撲通”一聲又重重地跪了下來,對着林風和王老五連連磕頭,聲音帶着絕望的哭腔:

“我……我也不知道具體打了多久……就……就一直打到我渾身都沒力氣了才停手……他……他當時被我打得鼻青臉腫,嘴角直流血,躺在沙灘上哼哼唧唧的,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了……但……但他肯定還活着!官爺!我張慶對天發誓!我親眼看見他胸口還在微微起伏,他還有氣!真的還有氣!”

“可是……可是等我打完了,稍微冷靜下來一點,過了一陣……我……我發現……他……他好像……好像不動了……”張慶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恐懼,“我……我壯着膽子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官爺……他……他沒氣了!”

張慶說到這裡,整個人都崩潰了,嚎啕大哭起來:“我……我當時吓傻了!我真的沒想過要他的命啊!我就是想出口惡氣,教訓教訓他這個害人的妖道!誰知道……誰知道他那麼不經打……我……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吓得魂飛魄散,隻想着不能讓人知道是我幹的……我就……我就把他拖到我的船上……然後……然後使出吃奶的勁,把船劃到晉江上遊,在順濟橋附近……把他……把他扔進了江裡……”

“我……我後來也後悔了,怕……怕官府查到我頭上,這些天一直提心吊膽,吃不下睡不着……官爺,您明察啊!我張慶就是個普普通通打魚的粗人,就算再恨他,也……也萬萬不敢存心殺害一個跟貴人們打交道的法師啊!求官爺饒命!求官爺饒命啊!”

張慶的額頭磕在冰冷的沙地上,發出“咚咚”的悶響,鮮血順着他的額角流淌下來,與沙土混雜在一起,顯得狼狽不堪。林風看着他那副驚恐萬狀、賭咒發誓的模樣,心中念頭急轉。從張慶的反應和供述的細節來看,他似乎并沒有在關鍵問題上撒謊。他确實對安能進行了殘酷的毆打,也承認了安能是在他毆打的過程中停止了呼吸,并且是他驚慌之下将屍體轉移到了順濟橋附近。

如此一來,張慶便是導緻安能死亡的直接兇手,并且有抛屍行為,證據确鑿。王老五上前,沉聲喝道:“既然已經招供,跟我們回衙門,聽候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