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1頁)

永春畫會,女裝潛入

三日後,郡主府門前,車水馬龍,錦衣華服,鬓影衣香。空氣中都飄蕩着馥郁的香粉氣息與仕女們珠翠碰撞的清脆聲響,間或夾雜着幾聲壓抑的輕柔笑語。這日,正是那位趙芙蓉郡主在府内舉辦永春紙織畫賞會的日子。

這永春紙織畫,堪稱泉州左近的一絕,雅緻非凡。據說永春紙織畫起源于隋末唐初,最初本為宮廷技藝,後來南朝陳後主之子陳鏡台率宮廷畫師南遷至永春,将繪畫與當地竹編技藝結合,形成紙織畫的雛形。

制作永春紙織畫,先要繪畫,再細心剪裁,然後編織,最後裱褙,有時還需補上些顔色,一幅畫才算功成。畫好的丹青畫作,得先托裱一番,再用特制的刀具與尺子,小心翼翼地裁割成纖細的紙條,這些便是“經線”,匠人再用手,将這些紙條一絲不苟地重新編織起來,構成完整的畫面。整個制作過程,繁瑣異常。極耗費時日。正是這千百次的經緯穿梭,才讓山水的磅礴、樓閣的精巧、人物的神韻、花鳥的靈動,在這細密的紙撚交織中,一點點顯現。

這畫有個奇特之處。遠觀與近賞,感受全然不同。湊近了細看,能清楚瞧見紙條的經緯交錯,凹凸起伏。每一根紙條的顔色變化都分明。退遠幾步再看,畫裡的景物便透出一股朦胧。若隐若現,别有一番缥缈的意境。畫中人物,神态俱佳,栩栩如生。走獸飛禽,也活靈活現,似要從畫中躍出。

成型的紙織畫,遠觀之,其意境與水墨畫别無二緻,朦胧雅緻,意蘊悠長,色彩于淡雅中又見層次,别有一番朦胧之美。若湊近了細細品鑒,則能清晰地看到那縱橫交錯、細密精緻的紙織紋理,每一根紙條的色彩變化都清晰可見,這種獨特的肌理感,賦予了紙織畫一種不同于任何繪畫形式的獨特韻味與視覺沖擊力。

此等技藝,不僅對匠人的繪畫功底、色彩感覺有極高要求,更考驗其耐心、細緻與對材料的極緻掌控。因此,永春紙織畫成品稀少,價格不菲,曆來深受那些無需為生計奔波的閨閣小姐、富家貴婦們的追捧與喜愛,視為清雅脫俗、彰顯品位的閨閣清玩與珍貴藏品。這樣的畫作,或是懸挂在熱鬧的廳堂,平添幾分雅氣。或是點綴于幽靜的書房,更顯主人品味。亦可作為珍貴的禮品,饋贈親友,體面非凡。

郡主府門前熙攘的人群之中,一個低眉順眼、身形略顯“嬌小玲珑”的侍女,正亦步亦趨地跟在一位衣着華貴、仆從簇擁的宗室夫人身後。她與其他侍女一樣,梳着簡單的發髻,隻在入府前用一方半舊的紗巾略作遮掩,進了二門後便按規矩取下,露出一張敷了厚粉、描了細眉的臉。她,便是化名為“小翠”的林風。

此刻,他身上穿着一身漿洗得有些發硬的淡粉色侍女服,為了盡可能掩蓋男性化的面部輪廓,臉上敷了厚厚一層鉛粉,白得有些不太自然,唇上則點了些許嫣紅的口脂,兩道眉毛也被細細地描畫得彎彎長長。

即便如此,這具身體原主李無瑕眉宇間固有的幾分清俊英氣,還是讓他的“女裝”扮相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怪異感,仿佛随時都可能穿幫。

王老五早已使出了渾身解數,花了不少銀錢上下打點,才勉強将林風這個“新手侍女”悄無聲息地安插進了這位遠房宗室夫人的随行隊伍裡。此刻,他正扮作一個扛着禮盒的粗使腳夫,在郡主府側門附近不時地探頭探腦,一顆心七上八下,緊張得手心全是汗,比身在局中的林風本人還要焦灼幾分。

“小翠!還愣着做什麼?磨磨蹭蹭的,沒看到夫人要進去了嗎?還不快給夫人提着裙擺!”帶隊的管事婆子嗓音尖細得有些刺耳,回頭不耐煩地橫了林風一眼,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似的,刮得人生疼。

林風學着其他侍女的樣子,慌忙低下頭,唯唯諾諾地應了聲是,随即小碎步上前給一名貴婦提起裙擺。

李無瑕這具身體因為初次嘗試這種女兒家打扮,又身處如此戒備森嚴、權貴雲集的陌生環境,緊張與羞恥感交織在一起,令他的手腳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僵硬,走路的姿勢也透着一股難以掩飾的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