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1頁)

張德正猛地一拍桌子,那隻剛放下的茶杯被震得跳起半尺高,“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碎成幾片,滾燙的茶水潑灑出來,他卻渾然不顧。一張臉憋得紫紅,額角青筋暴跳,眼中充滿了極緻的驚恐與壓抑不住的憤怒,仿佛林風所言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李無瑕!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指着林風的手指劇烈地顫抖着,幾乎要戳到林風的鼻尖上,“趙仕雪大人!那是何等人物?!當朝皇親國戚,官拜南外宗正寺少卿,更兼着泉州市舶司提舉的赫赫實權!他在泉州城跺一跺腳,整個官場都要抖三抖!你竟敢……你竟敢空口白牙,污蔑他為主使?!你是想把這天給捅個窟窿嗎?!”

“本捕頭看你是徹底昏了頭了!瘋了!簡直是瘋了!”張德正胸膛劇烈起伏,唾沫星子橫飛,“趙芙蓉下毒,人證物證俱在,抓她便是!至于趙大人的事情,休要再提!一個字都不許再提!此事到此為止,隻辦趙芙蓉,你給本捕頭聽清楚了沒有?!”

王老五站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冷汗都從額角滲了出來。他知道趙仕雪權勢滔天,不好招惹,卻也沒想到張捕頭會是如此激烈的反應。劉師爺也是暗自歎息,這李無瑕,當真是膽大包天,這是要把天給捅破的節奏啊!

然而,林風卻依舊平靜,那張清秀的臉上沒有絲毫懼色,隻是那平靜之下,是如同磐石般不可動搖的堅決。

“捕頭,屬下沒有昏頭。”他聲音沉穩,帶着一種洞察人心的力量,“趙仕雪利用趙芙蓉為棋子,毒殺泉州地面上的百姓,其心可誅,其行當斬!若隻辦趙芙蓉,便是放縱幕後真兇,包庇元惡!泉州的百姓會如何看待我等府衙?朝廷的法度何在?天理何在?”

“百姓?法度?天理?”張德正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他猛地從太師椅上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在并不寬敞的後堂内來回踱步,腳步聲又急又重,顯示出他内心的焦躁與不安。

“李無瑕,你太天真了!天真得可笑!”他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死死盯着林風,“百姓的議論能當飯吃嗎?法度是死的,人是活的!趙仕雪是什麼人?他是你我能輕易動的嗎?别說你現在這點捕風捉影的供詞,就算你真能拿出鐵證如山,你以為捅到上面去,就能扳得倒他?到時候,他趙大人安然無恙,掉腦袋的隻會是你,是我!是整個泉州府衙上下幾百号人都要跟着你一起陪葬!”

他一步步逼近林風,語氣中帶着一絲近乎哀求的祈求,又夾雜着濃濃的威脅:“聽我一句勸,李無瑕,把趙芙蓉這個毒婦辦了,你就是大功一件!泉州百姓會念你的好!至于趙大人……就當不知道,行不行?算我張德正求你了!你再揪着不放,咱們都得玩完!徹底玩完!”

張德正腦子裡念頭急轉,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向上峰禀報,讓上面拿主意。可轉念一想,今日府衙上下,有頭有臉的官吏,哪個不是一早就屁颠屁颠地跟着那些大人物,趕去九日山參加那隆重浩大的祈風儀式了?眼下這節骨眼,他上哪兒找人商議去?

林風看着張德正那張因恐懼而幾乎扭曲的臉,心中沒有半分退讓。他知道,如果今天他退縮了,那安能法師的冤屈便永無昭雪之日,趙仕雪這條隐藏在泉州官場深處的巨鳄便會繼續作威作福,不知道将來還會有多少像諾爾那樣的胡商,像趙剛家族那樣曾經顯赫一時的人家,會成為他權力尋租下的犧牲品,家破人亡!

“張捕頭!”林風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帶着一股撼人心魄的凜然正氣,震得後堂的房梁似乎都在嗡嗡作響,“在其位,謀其政!我等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理應為民除害,匡扶正義!趙仕雪身為朝廷大員,卻視人命如草芥,濫用職權,包庇兇犯,甚至可能牽涉侵吞商賈資産,樁樁件件,皆是足以抄家滅族的滔天死罪!若我們今日因忌憚其權勢而退縮,選擇包庇縱容,他日,這把由他點燃的罪惡之火,若是燒到了我們自己頭上的時候,又有誰會為我們仗義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