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芙蓉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狀若瘋婦,被衙役們粗暴地拖拽着,往府外押去。她那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嬌貴模樣,此刻蕩然無存,隻剩下歇斯底裡的尖叫和徒勞的咒罵。
而當這個石破天驚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快馬加鞭傳入南外宗正寺少卿、泉州市舶司提舉趙仕雪的耳中時,他正在九日山參加祈風儀式。
九日山,位于泉州晉江之畔,自古便是海舶往來祈風的聖地。山中摩崖石刻遍布,昭示着此地悠久的海外交通曆史。這是一項官方主持舉辦的儀式,每歲夏冬兩季,泉州地方官吏皆會在此舉行隆重的祈風儀式,為遠航的船舶祈求順風,保佑平安,隆重熱鬧。
此刻,九日山延福寺旁的海神通遠王祠前,人頭攢動,香煙缭繞。彩旗飄揚,鼓樂喧天。泉州府大小官員、地方士紳、以及衆多等待出海的商賈船主,皆彙聚于此。趙仕雪身着錦繡官袍,居于主祭之位,面帶矜持的微笑,接受着衆人的朝拜與恭維。他身為南外宗正寺少卿,又兼着泉州市舶司提舉的肥差,在泉州地面上,可謂是權勢熏天,一言九鼎。主持這祈風大典,更彰顯其地位之尊崇。
悠揚的絲竹聲中,身着法衣的道人正手持拂塵,念念有詞,為即将遠航的船隊祈福。一應儀程,井然有序,莊嚴肅穆。趙仕雪站在高處的海神像之側,微微颔首,享受着這份掌控一切的從容與萬民敬仰的尊榮。對他而言,泉州就是他的天下,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掌控。
就在儀式進行到一半,衆人屏息凝神,聆聽道長誦讀祈風祭文之際,一名幕僚臉色煞白,腳步踉跄地穿過人群,急匆匆奔到趙仕雪身側,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你說什麼?!”趙仕雪那張平日裡總是帶着溫和笑意、顯得儒雅清癯的面容,此刻因為極緻的憤怒而變得有些扭曲猙獰,深邃的眼眶裡迸射出駭人的寒光,如同要噬人一般,死死盯着報信的幕僚。周遭的絲竹聲仿佛被這無形的煞氣凝固,空氣都變得壓抑起來。
“芙蓉……被泉州府衙的人抓了?因為安能那個案子?是誰幹的?!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他的聲音嘶啞,如同兩塊粗糙的砂石在摩擦,充滿了暴戾之氣。
那幕僚喘着粗氣說道:“回……回禀大人……是……是泉州府衙的人……領頭的,據說是新晉的一個捕快,名叫李無瑕……他……他還對外宣稱……說,說此事與大人您……您也有牽連……”
“李無瑕?!”趙仕雪的瞳孔驟然收縮成兩點危險的針尖狀。一個小小的、名不見經傳的捕快,竟然敢将火燒到他趙仕雪的身上!
“好……好一個李無瑕!”趙仕雪氣極反笑,那笑聲卻比寒冬臘月的冰雪還要陰冷。他遠遠望着山下晉江如帶,遠方海天一色,聲音冰冷得如同數九寒冬的朔風,一字一頓地說道:“本官倒要看看,他有幾顆腦袋,敢動我趙家的人!”
他眼中閃過狠戾至極的光芒,如同暗夜中潛伏已久,終于鎖定獵物的毒蛇。
“傳我的命令下去……”趙仕雪轉頭對另一名一直垂手侍立的心腹幕僚吩咐道。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一場更大的風暴,顯然已經悄然降臨泉州。趙仕雪會動用何等雷霆手段來反撲?那個已經被他視為棄子的趙剛,又會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滔天風暴中,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而林風,他又将如何應對這來自滔天權勢的瘋狂碾壓與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