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衡直叩擊桌面的手指一頓,眼中精光一閃:“高麗商船?孫明哲這老狐狸,果然是在給本官放煙霧!”他深知,若非心中有鬼,孫明哲何必如此拐彎抹角地試探。
“此事宜早不宜遲,”林風沉聲道,“若讓他成功出海,再想抓捕,便如大海撈針了。”
“王老五!”魯衡直揚聲道。
門外候着的王老五應聲而入,臉上帶着幾分慣有的嬉皮笑臉:“大人,有何吩咐?”
林風将自己的推斷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王老五聽着,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常年在泉州三教九流中打滾的他,對本地的風土人情了如指掌。他一拍大腿,嘿嘿笑道:“大人,這事兒巧了!明日,便是端午。安海港那邊的碼頭,每年都有‘嗦啰嗹’采蓮祈福的盛會,那場面,鑼鼓喧天,人山人海,隊伍正好會經過那片水路相接的區域。咱們何不将計就計,借着這采蓮隊伍的喧鬧,給他來個甕中捉鼈?”
“嗦啰嗹采蓮?”魯衡直眉頭微蹙,他對這些地方民俗不甚了了。
王老五趕忙解釋:“大人有所不知,這‘嗦啰嗹’是咱泉州幾百年傳下來的老習俗,祈求風調雨順,出海平安。隊伍裡有旗手、花婆、花童,一路唱唱跳跳,熱鬧非凡。若是趙仕雪想從那附近溜走,定然想不到官府會混迹在采蓮隊伍裡。”
林風眼中一亮:“此計甚妙!民俗活動,人員混雜,最易出其不意。”
魯衡直沉吟片刻,當機立斷:“好!就依王老五之計!”他看向林風,“具體布置,你與王老五商議,務必周全。本官這邊,會配合你們演一出戲。”
計議已定,欽差行轅立刻動作起來。明面上,魯衡直加派了人手,大張旗鼓地對泉州幾個主要的官用碼頭進行嚴密排查,搜查船隻,盤問客商,鬧得滿城風雨。更有意無意地放出風聲,說是根據可靠線索,已經鎖定了趙仕雪可能藏匿的幾個陸上地點,主力正在全力搜捕。
這消息傳到知府孫明哲耳中,他撫着胡須,暗自得意,心道這欽差大人果然還是被自己引向了歧途,連忙“熱心”地提供了更多“無關痛癢”的線索,配合着官軍在城中四處“清剿”。
暗地裡,王老五則帶着十數名精幹捕快和魯衡直的親兵,換上了尋常百姓的粗布衣衫,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安海港碼頭附近的區域。
這“嗦啰嗹”采蓮隊伍的組織者,是個被稱為“鋪兵公”的老人,平日裡負責保管隊伍中祭祀用的雄黃酒、彩旗等物,與王老五也算有幾分交情。王老五尋上門去,塞了幾塊碎銀,說是官府擔心端午盛會有歹人滋事,特派他們來提前熟悉路線,确保采蓮活動萬無一失。
那鋪兵公收了銀子,又聽是官府的意思,自然不敢怠慢,連連點頭哈腰。王老五便“不經意”地指點着采蓮隊伍行進路線中幾個關鍵的“表演點”,比如哪個拐角處可以多停留一會兒,哪個渡口邊可以唱得更響亮些,看似随意,實則巧妙地讓隊伍的行進路線,能“恰好”覆蓋趙仕雪最可能出現的逃跑路徑和幾個隐蔽的藏匿點。鋪兵公隻當是官府體恤民情,一一應下。
如血的夕陽下,海風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