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摩擦的尖嘯刺破耳膜時,老牧民正在清點羊群。他的羊皮帽被狂風掀起,滾進遠處的沙浪裡,等他罵罵咧咧追上去時,瞳孔突然縮成針尖——
天邊的雲層裂開道豎直的口子,純金色的陽光從裂口灌進來,照亮了柱通天徹地的沙柱。那沙柱足有千米粗,像天神遺忘在大漠的巨筆,筆鋒處的沙粒旋轉着、碰撞着,發出龍吟般的轟鳴,從九霄直墜地面,激起的氣浪掀得他連退三步,死死扒住身邊的胡楊樹根才沒被卷走。
“沙沙瀑!”老牧民的牙齒打顫,羊皮襖被冷汗浸透。活了六十年,他隻在祖輩的傳說裡聽過這玩意兒——那是大漠發怒的征兆,每次出現都意味着天翻地覆。
更詭異的是沙柱内部。
旋轉的沙粒中,竟嵌着無數流動的畫面。最底層是穿着皮甲的突厥騎兵,馬槊上挑着血淋淋的首級,馬蹄踏過之處,綠洲變成焦土;往上些是絲路商隊的駝隊,被蒙面人圍在沙丘後,商隊首領舉着彎刀嘶吼,最後卻被自己的駱駝踩在腳下;最頂端的畫面最刺眼——現代鑽探機的鋼鐵巨臂正撕開沙漠的皮膚,黑色的石油混着沙粒湧出,像大漠在流血。
“造孽啊”老牧民捂住眼睛,指縫裡卻瞥見最慘的一幕:他的羊群正在靠近沙瀑邊緣,那些剛剪過毛的綿羊接觸到飛濺的沙粒,突然像被按下暫停鍵,羊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青灰色的沙晶,連咩咩的叫聲都凝固在喉嚨裡,最後化作群姿态扭曲的石雕,羊角上還挂着沒吃完的沙棗。
沙瀑的轟鳴突然變調,像被什麼東西牽引着,頂端的沙粒開始偏移軌迹。老牧民驚恐地發現,那道千米粗的沙柱正緩緩轉向,尖端直指三公裡外的山谷——那裡有x部落的平民車隊,三百多個老弱婦孺正趕着駱駝,往中心祭壇的方向轉移。
“快跑啊!”老牧民扯着嗓子嘶吼,聲音卻被沙暴吞沒得無影無蹤。
山谷裡,艾麗西亞正幫個瘸腿的老婆婆調整頭巾。銀鳥項鍊突然燙得吓人,鍊墜撞在鎖骨上,疼得她倒抽冷氣。擡頭的瞬間,她看見天邊那道沙柱像活過來的巨蟒,帶着遮天蔽日的氣勢,正朝着車隊的方向壓過來。
“全體戒備!”艾麗西亞的骨笛瞬間出鞘,銀鳥圖騰的藍光在掌心炸開,“陳叔!用逆熵符文布防禦陣!”
陳宇的重機槍剛架到駱駝背上,就被沙瀑的氣浪掀得差點脫手。他看着沙柱裡突厥騎兵的虛影撞在遠處的山崖上,整面山壁瞬間沙化崩塌,罵了句髒話:“這他媽是天災還是威廉姆斯搞的鬼?!”
“是首座祭壇的連鎖反應!”蘇晴的平闆在颠簸中亮得刺眼,屏幕上的能量波形像條瘋狗,“祭壇激活後擾亂了大漠的能量場,這些沙粒裡裹着曆代戰争的怨念,現在全被引出來了!”
沙瀑越來越近,連空氣都變得滾燙。最前面的幾輛駝車開始搖晃,拉車的駱駝焦躁地刨着蹄子,鼻息裡噴出的白沫瞬間被蒸發。有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吓得哭出聲,她媽媽剛把她抱進懷裡,頭頂突然落下片沙粒——不是普通沙粒,是沙柱裡飛濺出的、帶着突厥騎兵影像的晶屑。
“小心!”艾麗西亞的藍光及時罩住母女倆,晶屑撞在光盾上炸開,裡面的騎兵虛影發出不甘的嘶吼,化作青煙消散,“這些怨念會附身!”
話音未落,側面的山坡突然傳來慘叫。兩個負責警戒的x部落戰士被沙粒掃中,皮膚迅速浮現青灰色的紋路,眼睛裡閃過突厥騎兵的兇光,竟舉着彎刀砍向身邊的隊友:“殺!把綠洲搶回來!”
“被同化了!”陳宇的重機槍立刻開火,子彈裹着逆熵符文射過去,打在那兩個戰士腿上,炸開的金光暫時逼退了沙晶,“艾麗西亞!快想辦法!沙瀑還有一分鐘就到頭頂了!”
艾麗西亞的目光死死盯着沙柱中央。
就在沙瀑即将覆蓋山谷的刹那,她看見沙粒旋轉的間隙裡,隐約有個女性的虛影——穿着守沙人祭司袍,銀鳥項鍊在沙暴中閃着微光,正用手推着沙柱的邊緣,像在拼命改變它的軌迹。
“媽?!”艾麗西亞的聲音都在發抖,銀鳥項鍊突然掙脫掌心,朝着沙柱飛去,“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