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踉跄倒退,被家仆死死扶住才未跌倒在地。他胸腔内氣血翻騰如沸,靈力的驟然潰散反噬讓他經脈刺痛欲裂,望向林夜的眼神裡,那點倨傲早已被無邊的驚駭與恐懼徹底取代。
那不是人!是怪物!是吞噬靈力的邪魔!
他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不敢再多說,猛地一揮手,聲音嘶啞尖利:“走!快走!”
另一名武者早已膽寒,聞言如蒙大赦,慌忙撿起地上那柄已靈光盡失、與凡鐵無異的長劍,與那面色慘白、内力大損的王管事一左一右,幾乎是架起魂不附體的李晟,狼狽不堪地朝着村外倉皇逃去,連頭都不敢回。
村民們目瞪口呆地看着這電光火石間的逆轉,看着那三個氣勢洶洶而來的“仙師大人”如同喪家之犬般逃竄,最後目光齊齊落在場中那道依舊挺立的單薄身影上。
震驚、茫然、恐懼、難以置信種種複雜情緒在每一張臉上交織。
空氣中,那因靈力與内力激烈潰散而殘留的淡淡“空無”意蘊尚未完全平息,帶來一種令人心慌氣短的壓抑感。
林夜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連續“潰散”煉體内力與煉氣期靈力,尤其是後者,對他而言負擔不小。體内那點“異樣”根源雖因此壯大了微不可察的一絲,但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虛弱感也随之蔓延開來,讓他臉色透出幾分不健康的蒼白。
他無視了村民們那些混雜着敬畏與疏離的目光,默默走到老村長面前。
老村長臉上鞭痕猙獰,血迹未幹,此刻卻顧不得疼痛,隻是怔怔地看着林夜,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村長,藥。”林夜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陶罐,裡面是他平日采集草藥搗碎的簡單傷藥,遞了過去。
老村長下意識接過,渾濁的老眼望着林夜,終于澀聲開口,聲音帶着顫抖:“阿夜你你剛才”
“一點自保的把戲而已。”林夜語氣平靜,打斷了他的追問,“那幾人未必甘心,恐會引來更強的人物。此地,我已不宜久留。”
他的話如同冷水滴入油鍋,在村民中引起一陣細微的騷動。
不宜久留?他要走?
幾個原本眼中還帶着些許恐懼的村民,聞言神色頓時複雜起來。他們既懼怕林夜方才展現出的詭異手段,潛意識裡将其視為不祥,可方才也正是這“不祥”,逼退了強敵,保全了村落。如今他說要走,一種莫名的空落與不安又悄然滋生。
老村長亦是渾身一顫,急道:“阿夜,你要去哪裡?外面世道險惡,你”
“總有去處。”林夜搖了搖頭,目光掠過熟悉的村落,掠過那些熟悉的、此刻卻寫滿陌生情緒的面孔,心中并無多少留戀,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今日之事,諸位隻當從未發生。我走後,若再有人來查問,一概推說不知即可。”
他頓了頓,補充道:“那地涎精,陰寒損根基,并非正道之物,強求無益。”這話,算是給了那場沖突一個解釋,也徹底絕了某些人或許會生出的心思。
說完,他不再多言,對着老村長微微一揖,轉身便朝着村尾自己的窩棚走去。
人群下意識地分開一條道路,無人敢阻攔,也無人出聲挽留。陽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黃土路上,孤直而寂寥。
回到那間低矮的窩棚,林夜環顧四周。家徒四壁,并無長物。他快速收拾了幾件粗布衣物,将牆角瓦罐裡僅存的幾塊幹糧用布包好,又仔細地将那日從祠堂坑邊撿到的、唯一一塊從青銅巨棺上剝落的、指甲蓋大小的奇異青銅碎片貼身藏好。
做完這一切,他最後看了一眼這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毫不留戀地轉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