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1頁)

蘇震被問得腦子跟灌了漿糊似的,攥着腰間那剛撿來的半截芭蕉葉子一個勁往後縮——眼前這三人穿得跟古裝劇裡的群演似的,方憲還一口一個“離魂之症”,聽得他後頸發毛。他偷偷瞄了眼魏離的長胡子,又瞅了瞅鐵砺手裡那件帶着汗味的粗布小褂,心裡打鼓:“這不會是爸媽說的人販子新套路吧?裝古人騙小孩,連服裝道具都這麼逼真,要不要這麼拼?”

方憲見他半天不吭聲,眼珠子轉了轉,湊到魏離身邊小聲嘀咕,聲音跟蚊子哼似的:“師父,他是不是真把前事忘了?跟您上次說的那個病人似的,走哪兒都記不住路,連自己姓啥都能忘。”魏離沒說話,往前挪了兩步,伸手輕輕搭在蘇震腕上,指尖剛碰到脈搏就挑了挑眉,沒一會兒眉頭又舒展開,嘴角還帶了點笑意:“脈象平和得很,跟剛喝完參湯似的有力;臉蛋白裡透紅,眼睛亮得像浸了露水的葡萄,哪像有病?倒像是剛睡醒的娃娃。”說着又彎下腰,盡量讓語氣溫柔得像哄小孩:“小友,你家在哪兒?爸媽叫什麼名字?記得路不?”

蘇震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嘴閉得比河蚌殼還緊——上次在縣醫院,護士阿姨特意叮囑過,陌生人問家裡事不能說,問爸媽名字更不能答,不然會被拐走賣了。魏離見狀也不勉強,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暖乎乎的:“既然想不起來,先跟我們回去吧?屋裡有熱米湯,還有剛蒸好的紅薯,總比在山裡凍着強,山裡晚上有狼,專吃不聽話的小孩。”蘇震瞅了瞅魏離慈眉善目的樣子,又看了看鐵砺手裡遞來的小褂,雖然那褂子有點汗味,但看着幹淨,覺得這幾人雖然怪,但不像壞人,終于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快圍上!别光着屁股跑!”鐵砺把小褂往蘇震手裡一塞,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還故意扯了扯蘇震的胳膊,“山裡有山猴子,看見你光着屁股,說不定把你當同類抓去,跟它們一起上樹摘果子!”蘇震臉“唰”地紅了,趕緊把小褂纏在腰上,遮得嚴嚴實實,還不忘拽了拽衣角,小聲道了句“謝謝”,聲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魏離擺擺手,轉身往木屋方向走:“大殿不去了,先回家換衣服,别讓小友凍着,要是凍感冒了,還得熬藥,麻煩。”

一路上,鐵砺和方憲跟兩隻剛出籠的小麻雀似的,圍着蘇震轉來轉去。鐵砺說山裡晚上有會發光的螢火蟲,成群結隊的,能當燈籠用,還能抓來裝在瓶子裡,比手電筒還亮;方憲則給蘇震講《論語》裡的小故事,什麼“三人行必有我師”,什麼“溫故而知新”,雖然蘇震沒怎麼聽懂,但架不住兩人熱情,你一言我一語的,漸漸也打開了話匣子,從自己愛吃的綠豆糕說到縣醫院的護士阿姨,等走到木屋時,三人已經能勾着肩膀說笑了,跟認識了好幾年似的。

這木屋建在祖師殿背後,屋頂蓋着厚厚的茅草,邊緣還垂着些幹枯的草葉,煙囪裡飄着淡淡的炊煙,聞着有股柴火的香味。蘇震換上方憲找來的粗布衣褲——褲子太長,卷了三圈才不拖地,袖口也得往上挽兩折,不然手都伸不出來。他剛在木凳上坐下,就看見桌上的油燈,燈芯燒得“噼啪”響,黑煙把牆面熏得黑乎乎的,像幅抽象畫,還時不時有火星子蹦出來,吓得他趕緊往後躲了躲。

“你們怎麼還點油燈啊?”蘇震指着油燈皺起眉,一臉不解,“山裡沒通電嗎?裝個電燈多亮,還不熏牆,也不會有火星子。”

魏離、鐵砺、方憲三人瞬間僵住,跟被點了穴似的,你看我我看你,眼神裡全是疑惑。鐵砺撓了撓頭,頭發都被他撓得亂糟糟的:“電燈?是啥燈?用鐵做的嗎?比油燈亮多少?是不是跟廟裡的長明燈似的,不用添油?”方憲也湊過來,眼睛裡滿是好奇:“還有電話,你剛才說的電話,是能說話的畫嗎?跟評書先生用的醒木似的,一拍就能說話?”

蘇震這下懵了,嘴巴張得能塞進個雞蛋:“你們連電燈電話都不知道?你們到底是誰啊?這裡是哪個劇組嗎?攝像機藏在哪兒了?”魏離趕緊讓他坐下,從竈房端來一碗米湯遞過去,米湯還冒着熱氣,聞着香噴噴的:“小友,别着急,慢慢說,你家在哪兒?怎麼會來這兒的?跟我們說說,說不定我們能幫你找回家的路。”

蘇震見三人不像是裝的,眼神裡的疑惑都快溢出來了,終于放下戒備,把自己得dd、爸媽帶他找劉老師看病、謝道士用祝由術治病,最後一道銀光閃過就到這兒的事一五一十說了,連自己沒吃完的綠豆糕都提了一嘴,說得口幹舌燥,還喝了兩大口米湯。鐵砺聽到“謝道士畫符”時,忍不住插嘴,聲音都拔高了:“是不是黃紙畫的符?上面還寫着看不懂的字?我師父也會畫!上次王大爺家的雞丢了,師父畫了道符,第二天雞就回來了!”話剛說完,就被魏離瞪了一眼,趕緊捂住嘴,低下頭不敢說話了。方憲則聽得眼睛發亮,追問“醫院”是啥地方,蘇震解釋了半天“能看病的大房子,有穿白大褂的醫生,還有打針的護士,能做手術把病治好”,方憲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聲嘀咕:“比太醫院還厲害?”

等蘇震說完,魏離長歎一聲,捋了捋自己的長胡子,眼神裡滿是感慨:“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以前聽人說‘王質爛柯’“文廣通射豕”,以為是說書先生瞎編的,沒想到今天見着真的了——小友,你不是迷路了,你是從未來來的啊。”

“未來?”蘇震一愣,手裡的碗差點掉在地上,“今年不是2021年嗎?怎麼會是未來?”鐵砺立馬反駁,聲音比剛才還大:“什麼2021!今年是建文七年!不對,師父說現在是永樂三年,朱棣剛當皇帝沒幾年!”魏離點點頭,補充道:“現在是大明王朝,開國皇帝是朱元璋,也就是洪武大帝,現在的皇帝是朱棣,他篡了他侄子建文帝的皇位,才改的年号沒有幾年。”

蘇震腦子“嗡”的一聲,跟被雷劈了似的——他雖然沒上幾天學,但媽媽給他講過《上下五千年》,裡面寫過朱棣靖難之役,篡了侄子的皇位!他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沖到屋外,跑到山崖邊往下看:山間隻有蜿蜒的石徑,坑坑窪窪的,沒有一條公路;山下的城鎮全是魚鱗瓦屋頂,矮矮的,連棟兩層以上的樓都沒有;遠處山民穿着長衫,有的坐滑竿,被兩個人擡着走,有的挑着擔子,慢悠悠地往前行,跟電視裡的古裝劇一模一樣!

“我真的穿越了”蘇震鼻子一酸,眼淚“唰”地流下來,順着臉頰往下滴,滴在衣襟上,“我想爸媽我想回家吃媽媽做的紅燒肉,還有爸爸買的綠豆糕”正哭着,肩膀突然被輕輕按住,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是魏離,方憲和鐵砺也站在他身邊,手裡還拿着塊紅薯,遞到他面前。魏離的聲音很溫柔,像春風拂過:“好孩子,先住下來,别着急,總有辦法回去的。我們會幫你的。”蘇震抹了把眼淚,接過紅薯,跟着三人回了屋,紅薯還是熱的,咬一口甜甜的,心裡卻有點澀。

進屋後,方憲和鐵砺很快端上飯菜:木甑蒸的米飯噴香,顆粒分明,冒着熱氣;米湯稠得能挂勺,上面還飄着層米油;炒野菜綠油油的,看着就有食欲;還有一碗臘肉,肥油亮晶晶的,切成薄薄的片,擺在盤子裡。蘇震餓了一整晚,早就饑腸辘辘了,拿起筷子就往嘴裡扒飯,一口飯一口菜,連吃三大碗,把碗底舔得幹幹淨淨,連一粒米都沒剩下。鐵砺看得目瞪口呆,悄悄跟方憲嘀咕,聲音壓得很低:“他是不是三天沒吃飯?比我師娘娘家的豬吃得還快!我師娘娘家的豬一頓才吃兩桶飼料,他這飯量,快趕上半頭豬了!”方憲想笑,又想起魏離說的“食不言寝不語”,隻好憋得肩膀發抖,臉都憋紅了。

飯後,魏離把三人叫到一起,表情突然嚴肅起來,跟剛才的慈眉善目判若兩人:“砺兒、憲兒,小友的事不許跟外人說,也不許問他未來的事——天機不可洩露,問多了會遭天譴,到時候神仙都救不了你們。”又轉向蘇震,語氣緩和了些:“你也别到處說自己是未來來的,這裡的人都迷信,要是被官府抓去,當成妖怪就糟了,說不定會被拉去遊街,還會被燒死。”三人趕緊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生怕魏離生氣。

“走,帶你看看我們的練武場!可好玩了!”鐵砺拉起蘇震就往外跑,跑得飛快,方憲也跟在後面,手裡還拿着個布包,裡面裝着水壺。練武場在木屋旁邊,中間有個黃土平台,用腳踩得平平的,周圍用青磚圍着,磚縫裡還長着些小草;旁邊立着個空武器架,上面落了點灰塵,底下挖了兩個深坑,一個深四尺多,一個稍淺點,坑壁被踩得光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