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1頁)

旌劍門主殿側翼,一間被打掃出來、點燃了安神香料的靜室内,氣氛凝重而壓抑。莫甯被安置在一張鋪着幹淨被褥的床榻上,臉色依舊蒼白如紙,但胸口那枚銀色符箓散發出的柔和光暈正在緩緩修複着他體内的創傷,呼吸雖微弱,卻已平穩了許多。

蘇挽晴坐在床邊的矮凳上,手中拿着一塊濕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莫甯額角的冷汗和血迹。她的動作輕柔而專注,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苦舟劍靜靜倚在牆邊,深邃的蔚藍劍身仿佛蘊藏着無盡的心事。

煥柏處理完外間的緊急事務,拖着疲憊且帶傷的身軀走了進來,看到這一幕,心中暗自歎息。他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溫水,遞給蘇挽晴。

“挽晴師妹,你也受傷不輕,歇息一下吧。這裡我先照看着。”

蘇挽晴輕輕搖了搖頭,接過水杯卻沒有喝,隻是握在手中,目光未曾離開莫甯:“我沒事,煥柏師兄。外面怎麼樣了?”

“傷亡統計出來了”煥柏的聲音沉重得如同灌了鉛,“弟子折損二十七人,重傷十九人,輕傷無數。劉長老、王長老也戰死了。”每報出一個數字,他的臉色就蒼白一分,這些都是他看着長大的師弟師妹,是旌劍門的根基啊!

蘇挽晴聞言,眼圈微微泛紅,低下了頭。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輕微而急促的咳嗽聲,以及侍女焦急的勸阻:“掌門,您還不能下床!您的身子”

“讓開我我要見哥哥”一個極其虛弱,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倔強的聲音響起。

靜室的門被推開,莫凝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艱難地站在門口。她穿着一身單薄的白色中衣,外面勉強披着一件鬥篷,臉色比莫甯好不了多少,透明得仿佛随時會消散,瘦弱的身軀因為虛弱和激動而微微顫抖着。她剛剛從昏迷中蘇醒,聽聞了廣場上發生的驚天巨變和莫甯重傷的消息,便不顧一切地掙紮着要來。

“阿凝!”煥柏和蘇挽晴同時驚呼出聲,連忙上前。

“胡鬧!你怎麼能起來!”煥柏又急又心疼,想将她扶回去。

莫凝卻掙脫了他們的手,目光死死地盯在床榻上的莫甯身上。她一步步,踉跄着走到床邊,看着哥哥那毫無血色的臉、骨折變形的手臂,眼淚瞬間如同斷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

“哥哥哥”她哽咽着,伸出那雙半透明、冰涼顫抖的手,想要觸碰莫甯,卻又怕弄疼他,最終隻是輕輕抓住了他未受傷的手的衣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你連累了大家”無盡的愧疚和悲痛淹沒了她,她伏在床沿,失聲痛哭起來。

她的哭聲悲切而絕望,充滿了對自己病弱之軀的怨恨和對兄長的深切擔憂。

也許是這哭聲的刺激,也許是天律殿符箓起了效果,床榻上的莫甯睫毛顫動了幾下,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痛苦的呻吟,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起初是渙散而茫然的,充滿了重傷後的虛弱。但很快,那深邃的眼底便重新凝聚起冰冷的警惕和銳利,仿佛一頭受傷的孤狼。

“哥!”莫凝看到他醒來,驚喜交加,哭聲稍歇。

莫甯的目光掃過床邊的莫凝,看到她哭得紅腫的雙眼和透明得吓人的臉頰,那雙冰冷的眸子裡瞬間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心疼和暴戾。他的視線又掠過一臉擔憂的蘇挽晴和神色複雜的煥柏,最後落回到莫凝身上。

“哭什麼”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幾乎難以辨認,“我還沒死呢”

他試圖動一下,卻立刻牽動了全身的傷勢,尤其是雙臂骨折處傳來鑽心的劇痛,讓他悶哼一聲,額頭瞬間沁出大量冷汗,臉色更加難看。

“别動!”蘇挽晴急忙按住他未受傷的肩膀,語氣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醫者威嚴,“你的傷勢很重,雙臂骨折,内腑受創,真氣反噬,必須靜養!”

莫甯皺了皺眉,似乎不習慣被人這樣呵斥,但終究沒有再強行動作。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莫凝身上,語氣放緩了些,卻依舊帶着他特有的那種别扭的冷硬:“回去躺着你在這裡礙事”

這話聽起來冰冷不近人情,但在場的人都明白,這是他表達關心的方式,他是不想莫凝拖着病體在這裡耗着。

莫凝用力搖頭,抓着他衣袖的手更緊了:“我不走!我要在這裡看着哥哥!哥,你到底經曆了什麼?你怎麼會怎麼會變成”她想問你怎麼會變得這麼厲害,又怎麼會和那可怕的陰诏司扯上關系,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剩下滿眼的淚水和擔憂。

蘇挽晴也看向莫甯,眼神複雜。她有很多問題想問,關于陰诏司,關于魂印,關于他消失的這些年。但她知道,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