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噬屍(第6頁)

許久之後,他唇角突然一勾,露出一個含意不明的笑容。起身梳洗完畢,也信步踱出了屋,這才發現,自己所在之地竟是一個極大的山莊。

金燦燦的陽光,像這個季節盛開的火紅玫瑰,在天空中熱烈地綻放。有雪白的鴿子在山莊上空恣意飛翔,漸漸消失在溶金幻彩的遼闊天際……

肖陽沿一條碎石小徑緩步而行,竟無人攔他。一路上,能看到一些家丁、丫環、花匠模樣的人,似乎與别的山莊并無兩樣,但他目光何等敏銳,自然能看出這些人無一不是身懷絕技的高手,隻不過每個人好像都隻專注于自己的工作,并無一人注意他,而他也樂得無拘無束,悠閑自在地賞玩着莊中美景。

一路行來,隻見溪山溝壑、軒台樓閣,鳳竹花樹郁郁點綴其間;月湖生波、鏡橋飛架,玉榭雲軒亭亭錯落水上。穿過一道月洞門,眼前豁然一亮,竟是一望無際的花圃,無數鮮花在陽光下眩目怒放,錦繡輝煌。

馥郁濃烈的花香從四面八方湧來,直浸透五髒六腑,令人如飲佳釀,醺然若醉。

一位白衣少女盈盈立于花叢間,一手挽着花籃,一手拿着銀剪,正在采集一些鮮花和果實。絢麗多彩的花海,更襯得她白衣勝雪,飄然出塵,宛若百花仙子一般。

聽見腳步聲,少女微擡螓首,正是林月兒。她看見肖陽,便嫣然笑問:“你覺得這花圃怎麼樣?”

“很美!”肖陽由衷地說,“有些花我從未見過,你打哪兒找來的?”

林月兒笑而不答,卻道:“花雖美,卻是有毒的,你最好别碰!”肖陽瞅見旁邊一叢鮮花豔麗可愛,正要伸手去撫弄,一聽這話,忙把手縮回來。

林月兒望着那叢紅似火焰的花,唇角彎出迷人的弧度:“它叫‘七月紅’,汁液可令皮膚紅腫,莖葉則能緻人死亡。”又指着一株通體潔白,氣質清雅的花,“這是‘觀音蓮’,可以令人昏迷。”

另有一種白色喇叭狀的花,林月兒叫它“醉心花”。

“醉心花?”

“因為它可以迷醉人的心智,令人出現幻覺,故名‘醉心’。”

雖然知道它們都有毒,但肖陽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被一株植物吸引了。它長在一個單獨砌成的花壇内,周圍數丈之地再無别的植物,葉片是罕見的深藍色,細長蜷曲,長滿倒刺,中間一顆果實,卻是半紅半黑,詭異得緊。

“這是什麼?”肖陽忍不住問。

“它叫陰陽草,是我在苗疆黑龍潭中偶然發現的,那兒毒物最多,連猛獸都不敢涉足。這種植物數十年才結一次果,果實一半紅一半黑,紅似烈焰,黑如煉獄,所以我叫它‘地獄之火’。”

“‘地獄之火’?”肖陽重複着這個名字,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這般可怕的植物,不知會有多強的毒性。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林月兒搖頭道:“你錯了,天下毒物都是相生相克的,這‘地獄之火’雖然生長在毒物衆多的地方,本身也含有劇毒,但若份量運用得當,卻是百毒的克星,解毒的聖果。”她凝視着那果實,神情流露出少見的熱切,“為了讓它順利生長,我一直用各種毒物養着它,很快這枚果實就要成熟了……”

肖陽見那植物所在的土壤黑得如墨汁一般,知道定是劇毒無比,心下一陣惡寒,不覺疾行幾步,離開這個令人心悸之處。

林月兒抿唇一笑,跟他走到另一處花叢旁,突然蹲下身去,用花剪剪下一朵花,放進綠竹籃中。

深紫色的花,深得近乎黑色。肖陽又忍不住問:“這是什麼花?”

“它叫‘森羅’。”

肖陽眸光一沉,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林月兒唇邊揚起淺淡的笑紋:“它本來的名字更恐怖,名叫‘食人蘿’。”

肖陽隻覺得胃一陣緊縮,蹙眉問:“你采這麼可怕的花幹什麼?”

“用它配制一種新的毒藥,”林月兒凝望着籃中重重疊疊的紫色花蕾,眼神有一絲按捺不住的興奮,“一種可以加速‘唯别’毒性發作的毒藥。”

肖陽微微變色,林月兒明眸在他臉上轉了轉,突然勾起唇角,意有所指地說:“毒藥隻是用來對付敵人,若無異心,自然不必擔心。”

“我明白。”肖陽淡然一笑,移目遠望,燦金的陽光撫過一望無際的花海,在花葉枝桠間緩緩流淌,數不清的嬌娆花朵開得驚心動魄,襯得他臉上的笑容越發清淡高遠,如天邊白雲漫卷。

風拂動輕薄的衣袖,一陣高一陣低,若有似無的輕。沉默突如其來地降臨,像陽光下迷茫的影子,在繁花綠葉間微微地晃動。

“啟禀莊主——”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醇厚的嗓音竟是那樣熟悉,肖陽蓦然回首,失聲叫道:“慕容煜!”

那是一個氣宇軒昂,相當俊美的年輕人。陽光如淺金色的琴弦,在他紫色的長衫上躍動生輝,明朗深刻的五官,被勾勒出極端的陰影和光亮,就像,一個遊走在光明和黑暗邊緣的人,豐神俊朗的外形下,隐隐散發出陰郁冷冽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