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兒動了動嘴唇,正待說什麼,突然身體一震,嘴角流出了鮮血,宛如殘雪中一抹绯紅,豔麗得令人心碎。
她皺起了眉頭,身子軟軟地滑倒:“痛,好痛……”
歐陽逍一把抱住她,一手貼着她的後背渡入真氣,一手抓起幾顆白盒子中的藥丸,慌亂地往她嘴裡塞去:“這些應該就是‘唯别’的解藥,你快服下!”
“沒用的,‘相思’和‘唯别’混和後,會變成一種新的毒藥,原有的解藥已經沒有用了。”她閉上眼睛,平靜地,再沒有任何留戀地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血流得更多,她的身子也不斷抽搐着,越來越冷,越來越冷!她的眼神開始渙散,劇烈的疼痛讓她忍不住蜷起了身子,喃喃道:“原來離别後的相思就是這樣的滋味,果然好痛、好痛……”
月光凝結成淡淡的霜華,照在她臉上,暈染了慘白的容顔。他最愛的人,正像逃逸的蝴蝶,飛出他的生命之外,無法挽留。
這個認知讓歐陽逍心痛難當,呼吸間猶如刀絞,一邊不停地催動真氣,一邊嘶吼着:“來人,快去請盧神醫,快——”
他的得力手下騎上了最快的馬,飛奔去找京城第一名醫——盧神醫。然而來回至少要三個時辰,林月兒能撐到那時嗎?就算盧神醫來了,又能救得了她嗎?
歐陽逍一點把握也沒有,他突然覺得自己是那樣虛弱無力。他曾被數不清的敵人圍攻過,被最陰險的詭計暗算過,被不止一次逼入過絕境,但從未絕望過。他一向有着強大的自信,哪怕再困難,再艱險,也能談笑風生,險中求勝,絕處逢生。
然而此時,他的信心正在崩潰,他從未敗給敵人,卻不得不輸給死神。
他不甘心,實在不甘心!
他緊緊摟着林月兒,使勁地,想要用全部的力氣來留住什麼,嘴裡吐出的卻是惡狠狠的威脅:“醒來,快點給我醒來!否則,我就要叫整個‘聖月山莊’的人給你陪葬,還有你那些酒樓、賭坊、錢莊,一個也别想活……想想你哥哥,他會多麼傷心,你忍心讓他傷心嗎?……”
聲音到了最後,已破碎不堪,仿佛風中欲斷的弦,沙啞地顫着。林月兒卻依然緊閉着雙眼,無論威脅也好,誘哄也好,她都再也聽不見了。
歐陽逍頹然垂下手,茫然四顧,目光掃過玉台,突然看到一枚奇異的果子,一半紅一半黑,頗有幾分眼熟。
“地獄之火”?他突然想起林月兒曾經說過的話:“‘地獄之火’雖然生長在毒物衆多的地方,本身也含有劇毒,但若份量運用得當,卻是百毒的克星,解毒的聖果。”
他精神一振,若這“地獄之火”能解百毒,說不定也能解林月兒身上的毒。隻是不知該怎樣用才好,若份量不對,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正猶豫間,卻見林月兒已經氣息奄奄,危在旦夕了。歐陽逍心一橫,幹脆将那果子掰碎了,撬開她緊咬的牙關,塞進嘴裡,又捧些泉水灌進去,緊張得出了一身汗,總算讓她将果子咽了下去。
然後他就一邊繼續輸着真氣,一邊忐忑不安地等着,等着奇迹的出現。
不知過了多久,不斷溢出的鮮血已經慢慢止住,隻留下一抹深紅的血漬,襯得嘴唇格外蒼白。早已褪卻血色的臉龐卻又籠上了一層灰,灰敗得就像冬日的枯枝。然而她還是有呼吸,盡管很微弱,卻平穩了許多,脈搏也在微微跳動,并沒有中斷的迹象。
她又變得很平靜,平靜得就像睡着了,卻又像永遠也醒不過來的樣子。
歐陽逍不知道這種情況到底好還是不好,他的心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捏着,捏得緊緊的,一刻也不敢放松。他甚至減少了眨眼的次數,生怕自己下一次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她冰冷的屍體。
他已經很疲倦,很疲倦了。這樣連續不停地輸出真氣,即便是鐵打的人也熬不住,但他卻一點放棄的念頭都沒有,甚至不願假手他人。
他緊緊地抱着林月兒,癡癡地看着她,狠狠地說道:“你就算死,也要死在我的懷裡!”
月亮漸漸隐沒了,隻剩下滿天抑郁的暗雲。風吹過林梢,像在嗚咽,又像是歎息。深秋的天氣已經有了幾分涼意,歐陽逍解下自己的長衫,緊緊裹在林月兒身上,然後一把抱起她,走進了最近的一間屋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突然發現她渾身變得滾燙,像着了火,連皮膚都燒成了紅色。
她仍沒有醒來,雖然已經氣若遊絲,卻不停地呓語,說的最多的就是:“肖陽,我恨你,我恨你……”
歐陽逍心裡有如刀割,忍不住俯在她耳邊,啞聲道:“如果你死了,我就馬上去找别的女人,把你忘得一幹二淨。你若恨我,就該好好活着報複我,讓我為你痛苦,為你傷心,為你受一輩子的折磨!你一定要活着,好好活着,才能更好地報複我!”
林月兒不知是否聽見了,但她的情緒卻漸漸平穩下來,很快又再度陷入了昏迷。
長夜漫漫,似乎無窮無盡,就在歐陽逍快要絕望的時候,盧神醫終于挎着藥箱匆匆趕到了。這個見過無數疑難雜症,也無數次妙手回春的神醫,見到林月兒的情形,也忍不住大吃一驚:“怎麼會這樣?”
歐陽逍将大緻情況簡單一說,就催他趕快想辦法救人。
盧神醫沉思了片刻,道:“那‘地獄之火’本是劇毒之物,若是劑量運用得當,再輔以其它藥物,的确可解百毒。隻是王爺雖用它誤打誤撞解了‘唯别’和‘相思’之毒,但用量過大,‘地獄之火’本身的毒性發作起來,就導緻高燒不退。當今之計,隻有用銀針放血來祛毒,雖然比較危險,也隻有冒險一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