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回到家，小杜就不怎麼說話了，隻是悶着頭幹活，偶爾指揮大小龐一下該怎麼挪動家裡的東西。
大龐有點抱怨，卻隻能咬着牙縫說：“這貨就是我的克星，從見面還沒消停呢！這下倒好，分扣了，錢罰了，他還不開心了！”
小龐擰了下她哥的胳膊，疼得他嗷嗷直叫。
“能不能好好幹活？哪那麼多廢話啊？”
“哎呦我說妹妹，我可是你親哥！”
“親哥怎麼了？親哥也不能這麼不講情面的說話。還号稱是子騰哥最好的朋友呢？！”
即便是很小聲的嘟哝，耳尖的小杜還是聽見了。他不耐煩的将手裡的抽屜丢在了地上，胳膊一垂，吓得大龐臉色都變了。小杜咬着牙走他面前，吓得他身體往後抽抽。
“幹嘛呀？我錯了……”
他卻一本正經的彎腰給他鞠了一躬：“對不起啊，分我給你補不了了。罰款我給你交。”
這可把大龐吓壞了，差點兒癱在地上。他雙手抱着拳，卑躬屈膝的說：“祖宗，咱幹活吧。我錯了……”
小龐氣的不行，又開始拿他哥哥的胳膊開刀。咬牙切齒的擰了好幾下，他這叫喚跟殺豬似的。這聲音被買菜回來的老杜聽見，拎着幾根蒜台往屋子裡跑，臉上露着驚訝的表情：“怎麼了這是？怎麼幹活還幹出這動靜來了？”
老爺子這話，倒是把幾個小年輕逗樂了。大龐嬉皮笑臉着，湊到老爺子面前嘿嘿。
“幹爹！您給我們做什麼好吃的？”
老杜搡了下他的腦袋，罵他：“臭貧！我不愛聽這稱呼啊，怎麼聽着那麼下三濫呢？”
“哎呦，幹爹您懂得有點多了啊，此幹爹非彼幹爹。您說的那個，是女孩兒對您的稱呼，我是一男的，您别扭什麼？”
老杜擡起胳膊，輕輕地給了他一個耳刮子：“又貧！”
大龐委屈的捂着臉：“得，今兒都跟我幹上了……”
老杜把菜拎進廚房，回頭看了一眼，想起那天一家人在一起吃飯的場景，心裡不禁一陣暖。
小杜好不容易肯放下面子回家發展了，他歲數大了，不能在失去兒子了，既然兒子能放下姿态妥協，那他是不是也能放下姿态，試着接受範二妹呢？其實想想，範二妹那些年雖然對他不怎麼樣，偶爾還上演一下情節不嚴重的家庭暴力，她一個人養家糊口也怪不容易的。
他一個小學老師，掙不了幾個工資，當初她和自己結婚的時候，也是房無一間地無一壟，她就靠着做衣服的小作坊，置辦了這個房子。就是自從幹起了服裝廠之後，範二妹這脾氣見漲，每天回到家，不是唠叨老杜沒本事，就是可着他的臉擰來擰去，數落他家裡外面都不行。
老杜雖然整不了多少錢回家，但也是個知識分子，一個教書的哪裡受得了這種長期的屈辱。慢慢他開始對二妹出現了逆反心理，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那會兒的老杜，要麼求一死，要麼就離婚。關鍵是，範二妹到離婚的那一天，也不明白，他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老杜提出來，她也就賭氣答應了。
離婚後，小杜就因為接受不了家庭的破裂選擇出去漂了。
老杜過得挺慘的，這人耿直，不要範二妹的一分一厘，這房子是範二妹硬留給他的。畢竟那麼多年的夫妻，她不能看着他流落街頭。但是家裡的錢，老杜一分也不要，全部歸了二妹。
二妹這些年雖說不少錢，但是過得也不好，一個女人把心思全部撲在工作上的時候，就顯得特别孤獨。小杜不接受來自她的一切，過着打一槍換一個地兒的生活，這讓二妹心疼。她這輩子最愛的就是兒子，小杜對她的态度，讓她接近崩潰。
後來她發現，其實老杜也挺好的。除了沒本事，基本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男人。後來她也試着接觸了幾個男人，可是她覺得，這些人都沒有老杜老實，花花腸子太多。大都是想着她的錢，她比較了一下，隻有老杜不愛财，還特别能忍受她的這火爆脾氣。
她想着，要是能複婚就好了，她肯定會好好收斂自己的脾氣。小杜高興了，就回家了，一家人還能快快樂樂的生活。
她的熱情，讓老杜有點吃不消。隻怪那時候被她傷的太深了，沒有自尊心的男人是陰暗的。一旦一個念頭在心中生根發芽，就輕易不改變自己的決定。
老杜和二妹這些年，活的很像兩株沙漠裡的仙人掌，在自己的地盤上被強光照曬着，各自堅強着。
老杜看着幾個年輕人，說說笑笑，陽光朝氣，他覺得自己和這氣氛有點不太相稱。他就像這散發着黴味的屋子一樣，古闆陳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