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放肆。”侍衛長的額上已然滲出了冷汗,前面就有大商的人馬在等候,如若此時出現亂子,那後果不堪設想!他跳着腳地大喝,“給我拖下去!”
立刻有侍衛沖上來,拖住了少年,就要往下走。那少年卻依舊不服氣地扭動着,想要掙脫這些侍衛的束縛。
“打他!”人群裡有一名老者突然大喊起來,“打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你根本不知道戰争會給我們帶來什麼,你根本不知道郡主要為此付出多少!打他!”
“打他!”人群裡立刻又有人響應,“他是個孤兒,他沒有父母沒有老小,我們有!“
“打他個不知好歹的。”
人群裡頓時出現了騷動,有些憤憤不平的百姓,沖過去扭住了那少年。然而那少年卻并不害怕,隻是用力地在人群裡橫沖直撞,“你們怕死,我不怕!你們這些沒有骨氣的人,你們這些亡國奴!”
“住手!”赤木突然一聲高喝,這一聲高喝格外地洪亮,似是一聲驚雷,帶着怒意亦帶着令人心生怯意的聲響,令那些騷動的百姓們立刻停止了騷亂。
“放了他。”赤木遙遙望着那個少年,與先前那滿是憤怒的暴喝相反,赤木的表情是平靜而又深遠的,他看着那少年,淡然說道,“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在戰争裡失去生命。你走罷。”
那少年憤然站在那裡,倔強地看着赤木。他的臉上有幾處淤青,唇角亦有血絲,他的身材如此瘦弱,身上的衣服被拉扯得淩亂不堪。卻,像是春雨過後挺立在那裡青翠的竹子,兀自驕傲着清高。
赤木伸出手來,輕輕晃了晃,那侍衛長便揚聲道:“前進。”
車辇繼續前行,朱砂轉過頭來,看到那個少年依舊那樣倔強地站在那裡。他的視線與朱砂的相遇,然後便這樣定格在朱砂的臉上,朱砂感覺到他的目光像簇火焰,熾熱地燃燒。直到朱砂轉過頭去,也依然感受到那火熱的視線就在自己的身後。
“晦氣,晦氣。”那騎馬走在馬車旁邊的大商國的太監一個勁地啰嗦着,憤憤地回過頭去瞧着遠遠落在馬車後面的武昭國,“剛走出來就遭人攔着,乃是不吉之兆,就應當将那小不死的拿下問斬!”
“哎喲,我說瓊公公,這可不大好。”走在瓊公公旁邊的是護送朱砂前往大商的将軍秦懷,這男人身高與朱砂的父王赤木不相上下,一身肌肉幾乎要将那身鋼铠甲撐破,但卻偏偏生了副溫和的嗓子,說話也是像哄小孩般地令人昏昏欲睡。“今日可是個大喜的日子,濺上血腥反倒不吉。況且那畢竟是人家武昭國的家事,武昭國剛剛受降,有些熱血的青年也是正常的,想我秦懷當年,也是個熱血激憤的青年,想來,還是青春年少啊。”
那瓊公公倒甚是無心聽這秦懷對于青春的感慨,當下便隻搖了搖頭,又一個勁兒地“晦氣”、“晦氣”地說個沒完沒了。
朱砂懶洋洋地坐在馬車裡,不耐煩地用手支撐着自己的額頭,早已然抛了無數個白眼給那馬車外面的瓊公公。心裡止不住地暗想那大商國的國君也真是有夠無語的,如何就派了這麼個腦殘的公公來,卻是來丢他大商的臉的麼?那滿城的百姓隻有一個站出來攔阻也叫做晦氣麼?這樣想着,朱砂卻隻是兀自感覺到了一絲心底的隐痛。
滿城百姓,卻隻有一人站出來,到底是我武昭國的幸,還是不幸?
她輕輕地歎息一聲,耳邊又傳來了瓊公公的一聲啐:“晦氣”。朱砂不覺有些惱怒,這丫的老太監着實令人惱火,就他這麼個咒法,便是不晦氣也變成晦氣了!
正想着,上天卻在此時很配合地打了一記驚雷。這下卻果然是晦氣了――下雨了。
朱砂倒是在馬車裡無礙,但随行的一行人馬卻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雨澆得手忙腳亂起來。朱砂聽到瓊公公大叫一聲“晦氣”,緊接着便感覺到馬車加快了前進的速度,迅速地朝着前面飛奔。
“快,前面有一片樹林,在那裡避雨。”瓊公公尖着嗓子大叫。
“瓊公公,雷雨天氣不能在樹林處避雨。”秦懷倒是有些常識,“恐有雷劈到我們。”
“那怎麼辦,怎麼辦?”瓊公公咋呼着,完全亂了陣腳,“我就說應該斬了那小子的。”
“我們來的時候,似乎在不遠處有個村落,可以一避。”秦懷說着,指向右手邊上。
“不行,不行。”瓊公公連連搖頭,“來時國師曾有占蔔,千萬忌正南,那村落卻正是正南方向,一定要繞行,繞行!”
說着,便指揮人馬朝着那樹林的方向奔去。朱砂隻感覺到馬車的車身搖搖晃晃,路面仿若一下子颠簸起來,令她左一下右一下地倒向馬車兩旁,撞得她禁不住咧起嘴巴來。而此時更可聽得到急驟的雨點噼噼啪啪打在車身上的聲音,天色也仿佛一下子暗淡下來,馬車裡幾乎有如深夜般陰暗無比。朱砂隻聞得到一陣雨水的潮濕氣息,聽到瓊公公厲聲喝着:“快到了,快到了。那有一棵大樹,快去那邊避一避!”
“瓊公公,不可在樹下避雨!”秦懷的聲音似乎被淹沒在雨聲裡,朱砂被折騰得七葷八素,有心想要張口喊這些人慢一點,卻根本連話也說不出。
“哎呀,不好,前方有一處斷壁!”朱砂聽到有人高喝一聲,緊接着又聽瓊公公道,“不要再朝前走,靠着左側前行,前面有樹可以避雨,快走!”
人馬加快了速度,朱砂此時已然被撞得暈了,隻是兀自扶着馬車,勉強穩住身形。
天空再次炸響一聲驚雷,這聲驚雷婉若炸響在朱砂的耳邊,震得她兩耳轟轟作響。朱砂捂着耳朵,緊緊地閉上了眼睛,難道果真如那瓊公公所說,此番大商之行果真是晦氣和不吉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