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殿下,請讓奴婢幫您更衣。”玲珑在浴盆前停了下來,然後緩緩地轉過頭,看着朱砂。雖然明明是很恭敬的語氣,但是從她的神态裡卻看不出半分的恭敬。這少女的下巴擡得很高,腰杆也挺得很直。她一絲不苟地替朱砂解開了衣裳,然後緩緩地解下了朱砂的發辮。
“您不該把頭發綁成這樣,硬梆梆的,好像一坨便便。”
“咳……”朱砂差一點被玲珑的話嗆到,“便、便?”便便是這麼容易就說出口的嗎?便便是多麼嚴肅的一件事情呀。
“這樣的梳法,對您的一頭秀發是完全沒有好處的。”玲珑卻完全沒有理會朱砂的态度,她替朱砂解下發辮,然後一臉嚴肅地走到浴盆邊兒,先是在一個小侍女端着的水盆裡淨了手,然後方才伸入浴盆裡試了試水溫。
“綠玉!”玲珑的聲音陡地提高了幾分,“我不是說了要先試了水的嗎?為何水要如此之燙?”
“玲珑姐姐……”一個圓臉兒的小丫頭怯怯地望着玲珑,結結巴巴地道,“我,我試過了呀。”
“你是把手放在溫水之後才試的嗎?”
“沒,我是打了水之後……”
“荒唐!我說過多少次了,人的溫度乃是溫和的,你用打了冷水的手去試,如何會是溫的?郡主乃千金之軀,若是燙得傷了,要如何是好?”玲珑的眉立刻立了起來,朱砂卻瞧着那委屈地扁了嘴巴的小丫頭可憐,不由自主地笑道,“這,倒也無妨,再添些水來便是了罷。”
“是,郡主說得極是”水珠恭敬地朝着朱砂欠了欠身,然後嗔道,“還不快去。”
“是!”這邊早有人拿來一件浴衣替朱砂披在身上,那邊小丫頭急忙端來溫水,添了進去,玲珑方才引着朱砂進入到了浴盆之中。
不可否認,玲珑所苛求的這種水溫确實讓人感覺到舒服。眼下的這個浴坊,比之朱砂先前在武昭國的,還要大上一半兒。雖然說朱砂乃是武昭國君之女,在武昭國吃穿用度本都是上品。然而,眼下,看着大商國的擺設,便不得不自歎弗如了。
且不說方才前往這皇宮而來的路上那些所見所聞,也不說這皇宮裡每一處花花草草種植的精妙,更不說先頭那個供朱砂臨時歇腳的别院的寬敞,單是這一處小小的浴坊,便是有這多講究的。但見這浴坊的四壁均似玉石鋪就,地面雖然光亮,卻并不會使人走上去覺得發滑,而由天花闆上垂下的绛色帷幔卻一直墜地,層層疊疊,望得見其間行走的人影綽綽,隐約着的是令人引發了暇想的旖旎。這浴盆乃是上等竹木編織而成,溫和的水面上飄浮着各色的花朵,浸身在其中便仿佛置身在開滿了鮮花的花叢之中,十分舒服。而就在浴盆旁邊,立着一個仙鶴形的銀制香爐,香爐裡淼淼纏繞着白色的香氣,聞上去似花香,又似草香,幾乎完全與這浴盆之中的花香融為一體般。
朱砂坐在浴盆之中,令這些侍女們輕柔地服侍着她。一面在沐浴之時,一面又有小丫頭在旁邊緩緩加入熱水,便不再感覺到寒冷。
一個連侍女都如此悉心的國,到底他們的國君,會是個甚麼樣子呢?
昏昏欲睡的朱砂眼前,攸地出現了一張英俊的臉龐。這張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明亮的眼睛好像天上的明月,竟然讓她的心微微地一動。
白澤……嗎……
難怪那美男子竟是如此溫文而雅的,卻原來他便是大商的白澤。然而,這大商國之中,似乎也并未見得全部都是如白澤這般優雅的人罷?那個什麼狗屁王後,那個什麼“金子”,對,還有那個該死的“銀子”,那個該死的什麼什麼“玉”,喵的,看本郡主日後怎麼收拾你們!
想起那個幾乎置自己于死地的“銀子”,朱砂的心裡便充滿了憎惡。一雙深若寒潭般的眼,帶着完全可以迷惑人心的魅惑光芒,明明是飛揚的眉,卻有着那樣隐忍于心的異樣深沉。縱然是那般的俊美絕倫,卻,隐藏是那般令人戰栗的冷酷之心。讓自己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吃那麼毒的藥,難道,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在痛苦中掙紮,他就果真能夠無動于衷麼!如果是這樣,那麼總有一天,她朱砂要親眼看一看,他的血是不是黑的!
“郡主殿下,您是在磨牙嗎?”正在替自己擦背的手微微地頓在了那裡,朱砂聽到玲珑緩緩地說道,“這動作似乎,與您的身份并不匹配。”
“哦。嗯嗯。”朱砂清了清嗓子,松開了緊咬着的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