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步步為營(第2頁)

“論精緻,這盤中的每一枝簪,每一塊玉都是上品之物,但太過絢麗之物都隻過喧賓奪主,反而會讓人頭重腳輕。”

“郡主慧芷蘭心,讓奴婢佩服。”玲珑贊許地點了點頭,便揮了揮手,喚那些侍女們下去了。“那郡主您喜歡怎樣的發飾,我喚人尋來。”

“發飾……”朱砂轉過頭看了看銅鏡裡的自己,但見那紅潤的唇瓣微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本郡主自有主張。”

此時離酉時還有一個時辰,朱砂隻稱自己想要稍加休憩一下,玲珑便頗有眼色,隻喚人準備了各色茶點放置在桌上,又兀自帶了一個侍女親自在門外侯着,其他人等便都遣下去了。

朱砂靜坐在床邊,端莊地朝着這些侍女們點頭,眼看着門扉關閉之時,便立刻一躍而起,蹑手蹑腳地走到門邊兒側耳傾聽。門外隻有輕輕散卻的腳步聲響,還有與玲珑一并候在門外的喚作鹦女的侍女在說話:

“玲珑姐姐,這位朱砂郡主,果真長得很像紅菱郡主麼?”

沒有聽到玲珑的聲音,但從鹦女接下來的話裡卻完全證明了玲珑的回應。

“既是玲珑姐姐你都說像,那便果真是像的了。想不到紅菱郡主這個傳奇女子當年便是這等的風采,我鹦女今兒便算是心願得成了。”

心願得成?

朱砂有些不解地皺起了眉頭,合着她們覺得見了母妃一面便是她們的心願了不成?不過,為何這鹦女說如若玲珑說像,那便像了,這玲珑與母妃又是怎樣的關系呢?

“你且在這裡候着,我去去便回。”但聽得玲珑說了一句,門外便再沒了聲響。

如此,我便可以進行我的事情了!

朱砂喜不自禁。

悄然打開後窗,一股濃郁的花香便撲鼻而來,朱砂深深地吸了口氣,陶醉地眯起了眼睛。

眼下正值夕陽欲下之時,金輝遍灑,讓眼前的景緻都帶着耀眼的美麗。先前來的時候,朱砂便已然瞧到了在不遠處有一片開得正豔的白蘭兒樹。在武昭國,白蘭花可是個稀罕物兒。據說是因為水土差異的原故,這種白蘭花兒在四季分明的武昭國種植便常常都會因寒冷而枯萎,隻有在臨近最南的地方,有着這麼兩三株,被父王赤木當作是寶貝似的供着。不僅找專人照顧,每年到了盛開的時節,還會特地帶着朱砂和水雲還有文武衆臣前往那裡賞花兒。每每這時,水雲都會收集許多的白蘭花兒,一部分碾碎了制成香粉,一部分則釀成白蘭酒,密封好了藏在樹下,到了第二年觀賞白蘭花的時候再将酒開封,屆時花香酒香四溢,便是連天上的神仙都要醉了。

就是這樣稀罕的白蘭花兒,竟然在大商俏生生地盛開了滿園,叫人如何能不欣喜?

若能采得二三枝别于發上,才稱得上是天然去雕飾的美。朱砂笑眯眯地,将裙擺全部掀起來别在腰帶上,然後輕輕一躍,便跳上了窗台。她轉身向後瞧了瞧,屋子裡一片安靜,想來玲珑等人已然是料定自己已然在休憩了,依舊在門外守着罷?隻要自己能夠在酉時之前趕回來,想來便不會有事。

這樣想着,朱砂便自那窗台上跳下,腳步輕盈地奔向了那片開滿了白蘭花兒的園子。

先前,将自己安排在這裡的執事太監曾說過,此處屬外戚别院,離皇宮尚有一段距離,所以這一路上便也遇不到侍衛與侍從,朱砂歡歡喜喜地跑到了那園子之中,站在這一株株白蘭樹下,仰起頭看着。陽光從樹與樹的間隙裡灑下斑斑駁駁的光點,這樣仰望着,像是那些晶瑩如玉的白蘭花兒會發光般,十分美麗。果然是一方水土一方靈秀,原本便産自大商的白蘭花兒開得比之武昭國的不知道要豔上多少倍!看本郡主先摘下幾朵别在發上,再采上一些釀成白蘭酒,也算是睹酒思鄉了。嘿……

朱砂将袖子高高挽起,然後再将裙子掀得高一些,兩隻手攀住了白蘭樹,輕輕提氣便爬到了樹上。置身在花叢之中果然比在樹下聞到的花香還要濃郁,朱砂高高興興地伸了一個懶腰,深深地吸滿芬芳空氣,然後三下兩下便采起花兒來,她先是别了兩朵在頭發兩邊的發髻上,緊接着便将其他采到的花兒放兜在了裙子裡。

“呔,什麼人,膽敢攀爬文王殿下的白蘭樹!”突然一記暴喝,打斷了朱砂其樂融融的采摘活動。這會子的朱砂正分别踩在兩根樹枝上,探手去摘盛開得正豔的兩朵白蘭花兒,聽到這聲叫嚷,她不由得停止了動作,朝着樹下望去。

但見樹下正有兩個侍衛急急地奔來,指着朱砂大吼大叫:“哪裡來的不好好歹的宮人,竟然膽敢動文王殿下的花,豈不是找死!”

“什麼文王武王的,我不過是采了兩朵花兒,便要置我的死罪?真是笑煞我也。”朱砂平素裡最瞧不起的便是這種狗仗人勢的家夥,在武昭國,無論是侍衛還是侍女,都不允許對百姓耀武揚威,這也是赤木頒下的旨意。想來,這大商還真是有不少這種狗仗人勢的東西呢。

“找死!”那最先趕至樹下的侍衛怒吼一聲,但見他的手隻揚了一下,朱砂便覺自己的肩膀被什麼東西狠狠敲了一記,疼得她身形踉跄,竟踩個不穩,直直地跌至了樹下。

“哎喲,可疼死本宮了。”朱砂結結實實地砸到了地上,好在地面有着常年累月的枯葉和青草才讓她不至于摔得很慘。況且,常喜爬樹的朱砂早已然學會了如何在從樹上跌下的時候,保持着讓自己受傷最少的姿勢。然而即便這這樣,她還是被摔得七葷八素,眼前一通金星亂舞。

“小小一個宮人,竟然自稱本宮,你的口氣不小。”但聽得清清朗朗的一聲笑,朱砂的眼前便出現了一個銀衫翩翩的少年。

這少年身材修長,皮膚倒是白皙得緊。一雙眉毛若遠山般高挑入鬒,一雙丹鳳眼若含笑似情,唇紅齒白,面如銀月。看他的年紀,應與朱砂相仿,雖然現在的臉上還有着難脫的稚氣,但是顯而易見,這少年亦是活脫脫的美男胚子。相信這少年也完全明白這一點,在他的裝扮上下足了工夫,但見他的身上則穿着銀色長衫,雲水的紋路陽光下隐隐若現,腰間的流金腰帶鑲嵌着美玉,足下一雙白底兒銀靴卻是一塵而不染。

果然一副皇族派頭,纨绔子弟的典範。而這少年瞧着朱砂的目光更是十二分的鄙夷與冷漠。朱砂這會子所穿的衣裳,乃是大商後宮女子在着正裝前都會穿着的一種白色中衣。雖然也有上衫和裙子,但統統都是素色衣襟,白色百褶長裙,所以單隻是看這身衣着,确實無法分辨朱砂的身份與品級。想來,他是拿朱砂作後宮剛剛入宮的小主了。

“你是誰?”這種最喜歡打扮,用鼻孔看人的小白臉男人朱砂最是讨厭了,更何況還是害自己重重跌了一跤的家夥。朱砂瞪着這少年,然後努力地支撐起自己想要坐起來。

“别動!”但聽得“铮”的一聲響,竟有一柄長劍直抵到朱砂的頸前。寒光凜凜的長劍帶着寒冷的劍風讓朱砂立刻頓住了,她瞧了瞧這柄劍,又瞧了瞧那用劍抵住自己的侍衛,臉上随即便綻出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