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被小販客氣地趕開之時,朱砂便早已然被那後面擠上來買面具的人撞向了一邊兒。待到她好不容易穩住了腳步,卻赫然發現白華正拉了一位胖乎乎的大嫂狂奔而去。
“哎,白華,白華!”朱砂伸手大聲地招呼着,卻怎奈那白華消失得太快,身邊的人又着實太多,所以很快朱砂便看不到白華的身影了。
杵在這裡站着并不實際,因為前來看熱鬧的人很多,朱砂這等小身子骨兒隻有被擁着擠走的份兒。算了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吧。朱砂索性便順着人流的方向,朝着燈火最為通明的湖邊走去。
頭上的花燈一盞接着一盞,形态各異,朱砂驚喜地看到,那居然也有制成活潑的小兔子形狀的,還有六瓣的蓮花形,還有八角上繪着精緻梅花兒的,十分好看。而湖邊盛開着一朵一朵的薔薇花兒,淡淡的清香和着這美麗的夜色,卻果然讓朱砂感覺到了那花前月下的浪漫感覺。
“姑娘,要蓮花燈麼?”身邊突然響起一個稚嫩的童音,朱砂低下頭,瞧見一個挽着小籃子的小姑娘正擡起頭,用充滿了期待的目光瞧着自己。那籃子裡擺着好多的蓮花燈,在她的手裡也有着一盞已然被點燃了的蓮花燈,蓮花燈輕輕搖曳,照亮了這張可愛的臉龐。
“多少錢一盞啊?”朱砂問。
“十個銅錢。”小姑娘脆生生地答道。
朱砂微微地笑了笑,自腰間取出一兩銀子,遞給了那小姑娘。小姑娘卻十分為難地瞧着這錠銀子,委屈地扁了扁嘴,道:“姑娘,你這麼多錢,我找不開呢。”
“不用找,”朱砂笑道,“你替我把你這籃子裡的蓮花燈都放了吧,好嗎?”
“真的嗎?”小姑娘的眼睛一亮,緊接着又在暗暗的想着什麼,苦着臉道,“可是姑娘,你給的錢還是多啊。”
“多的錢,就當成是你幫我放燈的酬勞好了。”朱砂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好嗎?”
“好!”小姑娘開心極了,舉着籃子道,“那我現在就幫你放去!”
朱砂點了點頭,然而這小姑娘才擠入人群沒多久,便又回來了,她将手中那盞亮着的蓮花燈遞給朱砂,脆生生地笑道:“姑娘,這盞燈你自己放吧。姑娘你這麼善良,相信湖神一定會收到你的蓮花燈。姑娘的心願,也一定會達成!”
“謝謝。”朱砂感動地接過來這盞燈,瞧着這被燭光溢滿的蓮花小燈,朱砂的心,也莫名的溫暖了。
湖神你,會收到我的燈麼?
朱砂捧着這盞小小的蓮花燈,瞧着已然在人群中消失的小小少女,唇邊綻出一抹會心笑意。她順着人流朝湖邊擠去,在這湖邊,已然聚集了多的男男女女。他們都戴着面具,雖然遮住了臉龐,可是這面具也還是形态各異的,有美有醜,有的憨傻,有的喜人,看上去卻與世俗一般無二的。
那幽靜而深沉的湖水,此刻被一盞一盞跳躍的蓮花燈所點燃。那一簇一簇跳躍着的熒光火焰,将半片湖水都染得澄黃,竟然有一種無法用言語說出的美感。金粼兒緩緩行至湖邊,拉起裙擺,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蓮花燈放在了湖水之中。
那一盞燭火在蓮花燈裡忽明忽暗地慢慢飄遠了,金粼兒默默地閉上眼睛,許下了願心。身為帝女,她的願心非常簡單,隻願武昭國的子民們能夠安居樂業,隻願在水雲腹中孕育着的赤焰能夠健康平安地成長,成為一代英明的君主,也不妄這若許年來武昭國上下殷切地企盼。隻願父王赤木的身體康泰,縱然自己不在他的身邊,也但願他能夠快樂如意。
但願,湖神能夠收得到我的願心,并且好心地将它實現罷……
朱砂緩緩地睜開眼睛,卻錯愕地瞧見在那盞小蓮花燈正飄飄忽忽地前行之時,竟然因不遠處的一棵歪脖樹樹枝勾住了。這是一個生長在湖邊的老樹罷?那樹幹已然十分粗大了,有一棵樹枝斜斜地依水而生,竟然像一處小橋,在湖上散開了枝桠。而朱砂的這盞小蓮花燈則不知為何被那處樹桠勾住,卡在了那裡,搖擺不定,看樣子,很快就要熄滅了。
不……不要啊!
不知道為什麼,這盞小燈被卡在那裡,會讓朱砂有一種莫名的驚恐之情。她素來不是一個喜歡怨天尤人之人,更不是一個相信那些有的沒的命運之事的人。然而不知為什麼,在這個人人都把心願化成蓮燈的夜裡,朱砂卻生平頭一回産生了害怕命運的感覺。她站起身來,想要跨入湖中去将那盞小小的蓮花燈拾回來。可是剛邁出一步,便發現這湖水遠比她想象中的更深。那淺口的繡花兒鞋已然浸得濕了。朱砂有些急了,她四下張望着,終是将自己年視線落在了那棵歪脖樹上。
朱砂急忙朝着那棵樹奔過去,她拔開人群,用力地朝着那棵樹的方向擠,不顧他人的抱怨,也不顧他們瞧自己時異樣的目光。
好在,這棵大樹還沒有長多高便已然傾斜了,朱砂三下兩下爬上去,然後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個小蓮花燈卡住的樹枝走過去。
“姑娘,你在做什麼啊?”突然,朱砂聽到一聲驚叫,回過頭,瞧見一個有着大媽體形的女子站在岸邊朝着她喊,“姑娘,你可不要想不開啊!今兒個是個好日子,你要是為情所困大可不必,隻許個願,湖神就許你個如意郎君了。快回來,回來!”
那女子朝着朱砂伸出了手,目光裡盡是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