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瑤語。”
朱砂搖頭,什麼古瑤語,自己連聽都沒聽說過,倒是白隐這個家夥,“你從小在皇宮裡長大,為什麼能聽懂他們說話?”
“因為這才是我的母語。”
朱砂有些驚訝,但是仔細看看,白隐那邪魅的長相倒是和那些人有着六七分的相似,“你是瑤族?”
“确切地說,是古瑤族,”白隐難得正經地說着,“這是古瑤族的最後一個支系,到最後也隻剩下這些人了。活下去,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白隐的話,朱砂很難明白,她認真地啃着羊腿,“在這裡生活不是也很好麼?有什麼困難的?”
“天災人禍,疾病瘟疫,還有無處不在的追兵,哼,”白隐冷笑,眼睛中帶着恨意,“他們本不該過這樣的日子!他們本來生活在湘邊的秀美山川之中,卻被人趕盡殺絕,最後隻有十幾個人活下來,躲在了這裡!”
“戰亂,總歸是難以避免的吧,”朱砂故作老道,“多少人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死在誰的刀下呢。”
白隐饒有趣味地打量着朱砂,“照你這樣說,他們能知道是誰害死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倒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呢?”
朱砂被白隐這話嗆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低下頭乖乖吃着東西。這是水雲教她的,在别人的地盤上,連地皮都沒踩熱的時候千萬不要太張狂,不然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你看這裡的人,和他們比起來,武昭的子民實在是太幸福,雖然卑躬屈膝苟且偷生,可至少還有自己的一方土地,可這些人呢?哪怕是跪下磕頭,也沒能求得一條生路,襁褓裡的嬰兒都被趕盡殺絕!”
白隐越說越恨,雖然語調還是那麼稀松平常吊兒郎當,可是他的眼中,那恨意卻如同尖刀一般散射着讓人膽寒的光芒。
朱砂突然覺得白隐是那麼陌生,在這裡的他,和皇宮裡的端王爺,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在這裡,白隐可以抱着孩子陪他們嬉鬧,可以坐在河邊陪着老妪一起洗菜,可以鑽進農田和少年們一同耕種。
想到玲珑曾經說起白澤的話,朱砂突然覺得那句話用在白隐身上也很合适——你又怎麼知道哪個才是真的他,哪個隻是面具?
“你很喜歡這個地方,是不是?”
白隐沒有看朱砂,隻是眯着眼睛,淡淡地笑着。
“那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在這裡生活,而偏偏要呆在皇宮裡?那樣花天酒地的生活,并不是你真正喜歡的。”
聽到這兒,白隐緩緩轉過頭,“你以為你很了解我?”
朱砂被白隐這樣問起來,蓦然有些心痛,她倔強地别過頭,“不了解!”
“那也不奇怪。人這輩子太多事情不能隻顧着自己,我也可以在這裡躲一輩子,但是如果想讓這些人、這些人的後代安安穩穩地活下去,我就隻能繼續戰鬥。”
朱砂突然開始同情起了白隐,“很累吧?”
白隐搖了搖頭,“每個人總有一些自己拼了命也想要守住的東西,比如說他們,比如說……”白隐看着朱砂,邪魅一笑,“本王的藥人。”
朱砂臉頰通紅渾身燥熱,“哼,我就知道你沒安什麼好心!”
“我的心就在這兒,”白隐抓住了朱砂的手,硬是貼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好與不好,你早晚會看清……”
被白隐這樣半擁着,朱砂突然覺得頭有些暈,許是剛剛的酒太烈,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總之,她看到眼前的白隐在搖晃,慢慢地靠近自己,他的鼻息是那樣溫熱,帶着些許藥香……
一陣嘈雜的聲音将兩人打斷,朱砂驚訝地轉頭,竟然看到一陣火光朝着他們靠過來!
白隐抱着朱砂将她帶進人群之中,不知他同旁邊耳語的人說了些什麼,那些人拉着朱砂和幾個孩子便藏到了一座高高的吊腳樓之中。
火光很快靠了過來,朱砂大吃一驚——那為首的人,竟然是白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