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忙中出錯”,又有道是“一心沒法分成兩半用”,倆人這通折騰實在是太專注,都沒有發現一張小小的光盤從莫妮卡的衣服口袋裡悄悄地探出一條邊兒,當然也沒有發現在冰櫃的另一面,藏着一雙窺視的眼睛,不是别人,正是暗道裡被莫妮卡一腳踢暈過去的小蝴蝶。
小蝴蝶在冰櫃後面蹲得腳都麻了。她在夾壁牆裡挨了一記重擊,在地上躺了沒多久就醒轉過來,暈暈乎乎地揉着腦袋爬起來,想了老半天才弄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摸摸身邊,箱子還在;打開來再摸,硬硬的一紮紮的紙片兒,不由得心花怒放起來。
可高興了沒兩秒鐘,她又開始犯愁—這箱子太紮眼,她這麼一個服務員拎出去肯定招人眼球,還是得弄個平常點的東西裝起帶出去。于是小蝴蝶一邊揉着後腦勺上的包,一邊在黑暗裡摸索着往回走,不知怎麼的就推開了廚房的暗門,然後想都沒想就走了出來。
當時正是封不平和莫妮卡冷面對峙的時候,倆人聚精會神地鬥智鬥勇,絲毫沒發現屋裡憑空多出一個人來。稀裡糊塗的小蝴蝶看清形勢後暗叫不妙,暗門卻已經悄無聲息地關上了。雖然作為一代“俠盜”,溜門撬鎖是她的專長,但不出一點動靜就把門打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實在沒辦法,她隻好蹲在冰櫃後面凝神屏氣,生怕弄出什麼響動來。
才聽了沒幾句,小蝴蝶就知道今天這事情肯定精彩—剛才在“火”字房裡修電燈的美女“後勤”,居然是要收購“天人一”的大老闆;可第一次見面時她那驚惶失措的表情,簡直就像是被抓了現行的同行。這女人既然那麼痛快地就坡下驢,一準是在“火”字房裡搞了什麼貓膩,那她的目的當然也不會是買個飯館那麼簡單。不過這跟她有什麼關系呢?她小蝴蝶隻是個賊,飯館的命運跟她一點不搭界,隻是她做“生意”的場所罷了。這女人既然要搞鬼,就當免費看場好戲,而且,這場戲看得完還是看不完,都無所謂。
再往後的情節就比較簡單明了了:莫妮卡莫名其妙地挂了;封不平和夏有米叽叽歪歪啰裡八嗦的争執和讨論;封、夏兩人搬死屍……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給小蝴蝶帶來了極大的恐懼和歡樂。她就在這種矛盾交織的心理中繞着冰櫃跟封不平和夏有米“捉迷藏”,然後在倆人商量對策的時候再次回到冰櫃後面,在莫妮卡的屍體邊上蹲着,一面豎起耳朵聽屋裡的動靜,一面強迫自己不要去看莫妮卡那半開半閉的空洞眼神,同時還在心裡不停地祈禱上帝安拉阿彌陀佛山神土地觀世音菩薩保佑千萬不要讓身邊這個新鮮死人突然詐屍……
封不平和夏有米剛剛完成了搬運死屍的大業,就又發生了新的争執。門外的砸門聲一浪接着一浪,伴随着單調的叫罵聲,天知道蔡哥那個土大款怎麼會有那麼好的耐心。夏有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不停地問封不平“怎麼辦”;封不平坐在椅子上強作鎮定,但呆滞的眼神暴露了他心中的恐慌。幾近癫狂的夏有米幾度想沖出門去,要麼跑路要麼自首,都被封不平死命拽住……倆人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反反複複的車辘鲈話聽得小蝴蝶頭皮都要炸了,恨不得沖出去一聲大吼:“你們給老娘整點新鮮詞兒行不?!”
正當他們一個癫狂一個糾結一個煩躁的當兒,突然之間眼前一黑,廚房裡的燈全滅了。
砸門聲瞬間停息了,封不平和夏有米也停止了拉扯,小蝴蝶下意識地身子一縮,幾乎要靠在莫妮卡身上,吓得她差點叫出聲來,趕緊把嘴巴死死地按在自己的手臂上……
夏有米快要崩潰了,聲音裡帶着哭腔:“老天爺啊,這又是怎麼回事兒?”“他媽姓牛的,這個點兒給我停電!”
“老封我求你了,咱出去成不?再在這兒憋着我都要瘋了。”門外的喧嘩隻停了不到兩分鐘,就又掀起了一個新的高潮。
“老闆給我出來!再不出來我把你這館子砸了你信不?老子有的是錢,老子内褲都是lv的……”這位當然是蔡哥。
“這廚廚廚房裡一點動動動動靜也沒有,可可可可能真的沒沒沒……”“沒你個大頭鬼啊,剛才還隻是沒飯吃,這會兒連燈都沒了,你還幫他說話,萬一是個黑店,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這是小柯和小梅。
“金竈沐很忙的啦。金竈沐晚上還有通告的啦!”這是功夫明星。
“大家稍安勿噪稍安勿噪。小封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麼多人等着吃飯,你可不能再這樣故弄玄虛的啊,你這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遲早都是要端上桌的嘛。這麼躲在廚房裡不是個事兒啊……”連譚大師也出馬了。
封不平突然跳起來,抓住夏有米的雙肩使勁搖晃:“打兒精神來,老蝦米,咱有救啦,咱這就出去!”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