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見她,連忙抹掉眼淚,不好意思地站起身:“孟醫生。”
孟南枝在她旁邊坐下,又給她遞了一瓶熱牛奶:“吃早飯了嗎?”
她點點頭頭,接過牛奶捂在手心裡,秋冬之際即使出了太陽,也帶着寒意,熱牛奶的溫度一下子暖了雙手,她聲音沙啞:“孟醫生,我父親今天準備出院了。”
孟南枝一愣,女人又開口道:“醫生說,就吊着最後一口氣了,再治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她苦笑了一聲:“這麼幾年下來,苦也苦過來了,雖然一點好轉也沒有,但是也不後悔,”孟南枝之前聽她說過,除了原本的工作,又額外打了一份工,這幾年又累又憔悴,看着比實際年紀大了許多,所以孟南枝一直也很心疼她,自從接手後,平時在醫院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都會幫一把。
“就是有點遺憾,”她像是找到了一個訴說的人,絮絮開口,同孟南枝宣洩着心裡的苦悶,聲音卻哽咽着幾次停頓,“我父親健康前,一直說,要陪他去旅遊的,卻總是沒有時間,想着以後退休了,就陪他到處走走,現在卻遺憾當時,怎麼就沒有去呢,我那會要是請假陪他去了,他得多高興,每次看電視,廣告裡出現什麼景點,他就說要去這裡,沒想到這一拖就沒有機會了……”
誰又能料到,意外來的這樣猝不及防。
孟南枝沒有說話,隻安靜地坐在一旁當一位傾聽者。
“那個時候,我怎麼就不請個假陪他去呢?”她說着說着,眼睛又紅了,随即扯開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我要是當時陪他去了,現在也沒什麼遺憾,生老病死都有定數,開開心心地活完這一輩子,想做的事都做了,也就輕輕松松地走。”
宣洩完了情緒,她長舒了口氣,握了握孟南枝的手同她道謝,終于打起精神去辦手續了。
孟南枝被她的情緒感染,一整天都很低落,餘苗聽說這事也不住歎氣:“至少目前這境況對父女兩都是一種解脫吧。”一個不用再沒日沒夜地拼命賺醫藥費,一個不用再被病痛折磨半死不活地續着一口氣。
末了,餘苗又補充一句:“所以說,想做什麼的時候,就趁着健健康康的時候趕緊去做了,誰能預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意外,誰能保證一輩子都不會後悔。”
從醫這些年,他們見過太多生死,也就越發懂得健康的難得。
宋涵如今因為手臂受傷,制動了一段時間,肌肉萎縮,如今拆去石膏後,已經開始做康複治療了,第一天做康複時,因為感受到手臂的活動度也不如從前靈活苦笑連連,自嘲受傷一次代價重大,要把這次受傷刻在骨頭上,這輩子都不敢忘,以後才會注意、小心。
孟南枝那會兒還安慰他,這些都是正常的情況,隻要堅持康複手就能恢複從前的狀态。但她也知道,康複時間是比骨傷愈合時間還要長的,大半年沒能拿劍,等再拿起劍手感也生疏了下來,然後又是新的恢複期。
錯過亞錦賽和漫長的恢複期,可不就像宋涵說的代價重大麼,但是時間哪能反複呢。
有些事,當時沒有完成,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人生本就是遺憾多過圓滿。
下午于嘉珩來醫院做理療的時候,孟南枝就有些心不在焉,她看着于嘉珩的側臉,那股想告訴他自己喜歡他的心情便開始在心裡不斷沖撞,仿佛隻要找到一個出口,便能立馬破口而出。
于嘉珩一見到她,就察覺出她今天情緒不太對,說話都輕聲細語的:“等會晚上有事嗎?”
孟南枝搖搖頭:“怎麼了?”
“晚上一起吃晚飯吧,我訂了位置,”孟南枝這才發現他今天的穿着都和往日不太一樣。
平時他基本是各種品牌贊助的運動服,不是連帽外套就是衛衣,顔色也都很單一。
今日卻換了一件咖色大衣,一條黑色的長褲顯得雙腿修長而筆直,裡面是一件白襯衫,這一身很适合他,襯得氣質格外溫潤而矜貴。
這是準備單獨約她嗎,孟南枝的心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了起來,但面色卻依然鎮定:“好的,我晚上沒有事。”
“那我到外面等你下班,”他沒有多說什麼,先出了醫院。
孟南枝等她一走,就拿出手機給陸為霜發消息:“霜霜,他約我晚上一起吃飯!!!”為表激動,連打了三個感歎号。
陸為霜消息回得很快:“有戲,穩住!”
“我不管了,今天一定表白,不管他接不接受,”孟南枝心一橫,決定豁出去了。
“?”陸為霜大感震驚,孟南枝從來都不是這樣做事不管不顧的性格,對待感情上也有一點膽小,今天卻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發生了什麼,讓你做出這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