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陸離點開一個,畫面中出現兩個人,在海邊。拍攝者應該是梁明欽,所以鏡頭中多是那個女孩,輕快地笑鬧着,撩起的海水打濕了屏幕,終結在輕聲的抱怨中。
江陸離沒問任何問題,隻一個接一個地點開視頻看着,各種各樣的生活場景。
“roseann……”鏡頭下,那二人在異域的街道中穿行着,現實中,一雙手臂自身後悄然向下,環上她肩側,“你在杭城,又見他了吧。”是情緒不明的腔調,“還有上次,從他那裡回來,我看到你後頸,有吻痕……”
江陸離坐在椅中沒有動,那人語氣悠悠,卻讓她有種蝕骨的恐懼,“你要說什麼?”于是她調轉了視線,半回過頭問道。此刻所有的僞裝都不再作數,剛剛那話是問的她江陸離,站在深淵之前,用僅有的籌碼頑抗的江陸離。
電腦中聲音依舊,背後卻沉默着,像是種放大的空白。
約莫過了十來秒,那懷抱突然緊了緊,梁明欽探身,下巴抵在她頭上,帶着柔緩的壓力。“陪着我,”他說,“做我的roseann,陪着我……”平靜地開了條件,可以既往不咎的條件。有些脾氣他終是會發,隻是要找到最合适的時間與方式,一種可怕的冷靜。
江陸離聽着,感受着,沒有做聲。她知道,這話一半是說給她的,另一半,隻是透過她在傳達。
眼前的視頻播完了,一切又歸于安靜,她也停下手,沒有再打開新的。
“梁明欽,”她臉沖着前方,似是終于想好了,用江陸離的語氣對他說,“我不會陪你睡,除此之外,隻要你收好那些不該出現的東西,我就會一直在。”這個‘我’,将對話引到了不知名的前方。
身後半晌沉默,“好……”終是應道,而後将江陸離挽起,“roseann……”他喚她,将她轉了個身面對自己,語調有些無以名狀的憂傷,而後滿滿的懷抱輕緩落下,不緊,卻是從未有過的溫暖。
那夜,江陸離合衣躺在他身側,梁明欽的手沒有放開過,不知是否曾進入深眠。屋中木香幽幽,泛入鼻間,從他呈現那些錄像時江陸離就懂了,那是要她徹底成為roseann,作為她之前錯誤的對價,若幹次的,所以這價碼很合理,更何況,他還同意了她的還價。
江陸離閉上眼,聽着耳畔輕緩的呼吸,不是她熟悉的節律。這場虛幻的表演本就由她挑起,所以也沒什麼可抱怨的。
她抻着手翻了個身,再忍一下,心中默念着。這所有的錯誤終将由她畫上句号,所以現在,隻是必經的過程。
就如這周遭的黑暗,随着時間無盡延展,卻終會被黎明打散,投入不可逆的光明。
自此之後,江陸離少了許多晚上的個人時間,卻被允許可以出入梁明欽的卧室,除非他在開會。而她也随之改變了發信息的策略,把si卡從化妝包改到了随身的耳機保護套中。
後來她又從李姐那兒零散得到一些信息,比如那位謝小姐的生日是八月十一,雖然小她幾年,但日期上隻晚她四天,也真是巧。
江陸離坐在辦公桌後笑笑,放下咖啡杯,在桌下輕輕抽出那張卡裝上,【6日晚,鉑明宮,v10】又是一條發出,她剛要确認下狀态然後删除,辦公室的門卻被敲響,“roseann,”梁明欽推門進來,“中午有個飯局,和c行那邊,一起吧。”
“好,”江陸離自然地掩了手機,擡頭回以一笑。
那人也笑笑,走到她桌旁,“最近又累了吧,忙完這段,休息幾天。”關心地說着,而後微擡了唇角,自桌上拿起她習慣放在一處的口紅,輕輕打開,将膏體轉出,“你這些顔色都偏暗,不顯氣色,”擡手将那色彩姑且遞上,“回頭我送你幾隻。”
“好,”江陸離接過,卻沒有塗,手拿着口紅放在桌上,“我準備準備,都被你嫌棄了,”也笑看着對方,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若不是靠在桌邊,一定會發抖,而一旁扣着的手機,此時隻要梁明欽一擡,就會發現那條停在最上的信息,還有那張卡,一切也就完了。
還好,那人隻是又看了看她,“那一會收拾完叫我,”便轉身出去了。
江陸離呼地吐出一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她拿起手機,準備趕快删除卸卡,卻在定睛的一瞬愣住。
那從無回複的對話框中,此時竟進來一條信息,字數比她發的還少,卻如一根細針狠狠撥了她一下。
江陸離看着那三個字——“是你嗎”,突然有些呼吸急促,是誰?對面這回信的,是誰……她擡起手,輕撫屏幕,片刻後一劃,點下紅色的删除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