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腿帶動身體奮力潛遊，他特意選了靠池中的路線，期間想要憑借浮力出來換口氣，卻剛一露頭，便被什麼不知名的東西按上肩膀或頭頸，生生攔了。
那驟臨的壓力不停将他打回水中，他便隻好憑着僅有的一口氣，不斷試探着深淺。快了……周霄告訴自己，最近的一次，他腳尖挨到池底的時候，頭頂已幾乎沾到水面。
周霄精神一震，盡管他知道，岸上人想要讓他死。可生存的本能還是操控着他，拼盡全力去尋找活下去的一絲可能。
氧氣在不住的遊動和試探中快速消耗着，周霄眼看台階已經十分近了，于是他蓦地踏地出水，重獲空氣的一刻，他不要命地呼吸着，卻在漸漸清明的視線裡，目睹近在咫尺的水面詭異地失了光亮。
一層電動覆膜幽冥般挺進着，自淺至深，将一片清澈遮擋為迷蒙，也模糊了生與死的臨界。
周霄狹長的眼眸頓促，這本為維護水質的設施，此時卻成了催命的符咒，他不得不深吸口氣，再次紮回水中，逆着那遮蓋的方向，往淹沒一切的深水區遊去。
卓夫人在露台上看着，看着那暗淡人影在一池瓦藍裡，慢慢被移動的層疊遮擋。
她緩緩吸氣，閉目回身。
探出的陽台上，薄紗窗簾被夜風吹得不斷擺蕩，布料與窗棂摩擦，偶爾帶出幽怨的哀響。
周霄溺在泳池邊，瓷磚豎壁緊貼他臉頰，上方透黑的薄膜阻擋了生的希望。
他狠狠用頭撞那柔軟，可惜人在水裡，雙手無依，腳下又是探不到底的深……
他清晰感到體内氧氣的流逝，一點一點，在肺部頓挫的抽搐中，消耗着殘存的意志與希望。
周霄揚起頭，企圖在水與那薄層間尋找一些殘存的空氣，卻在幾番試探後絕望地發現，什麼都沒有……
他感覺自己氣管灼燒般顫抖着，意識開始變得緊張與模糊。朦胧微光自池底打在他身上，周霄從那淡淡皙白中仿佛看到個人，随着水波輕晃……
他嘴皮動動，在跨越介質的浸沒中發不出聲音，卻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個名字……他舍不得，丢不下的名字……
緊繃的意念漸漸在缺氧的煎熬中瓦解。
他眼底的白突然散了，化作點點光暈将他包裹，身體變得很暖、很輕，在一瞬灌入肺部的水流中不再痛苦。
周霄覺得自己在下沉，所以他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讓她恨自己，不愛自己，那麼他生命中的一切，便不再與她有關，包括生命本身的消逝。
周霄忽然笑了，他終于為了自己珍視的人賭上命搏了一把，無論周庭還是隋昕。他終于不再是那個頹然哭泣，卻茫茫無助的小孩了……
虛幻的光亮漸熄，瞌落的眼皮随着幾點氣泡堕入幽暗，周霄似乎聽到什麼聲音，卻聽不太清。
幾秒後，他向下的身體卻突然被一股力道猛地拽起。
空氣瞬間注入，讓肺泡火辣辣地疼。他頹然無止地嗆咳起來，水流順着發絲滑落。
注視他的男人看他咳得差不多了，幽幽開口道：“你說的證據，是什麼？”
周霄頓蹙着擡眼，他全身重量現在都靠對方抓着，即便有浮力，發根也是緊繃的疼。
“什麼證據……”他瞌眼蹙眉。
“呵，”岸上笑笑，舉過他的手機放出一段錄音，正是他們被請過來前，在健身房裡那段……
對面盯着他：“要死要活，我給你半分鐘考慮。”
他們果然破解了他的手機，周霄狠喘着氣，目光輕閃。
而對面沒有等太久，一陣沉笑後，蓦地松了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