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霄在那驚異的目光中依舊一派平和，隻說自己不喜歡。
簡單三個字，将對面所有未出口的疑問止在當場。
男生愣愣地看着他，似在品味這“不喜歡”裡的虛實。畢竟那是投行诶，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尤其對于租住在這種小區裡的人來說，能有機會摸個邊就不錯了，還由得你喜不喜歡？
周霄看對方激烈思考，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麼，平靜地問了句：“還有其他問題嗎？”
看對面搖搖頭。
“那我回去了。”他轉過身，行出幾步，在臨出門前背身說了句，“企業資料注意做好保密，不要随便給别人看。”
語閉擡步，出到外面替對方關了房門。
這套兩居室有個不大的小客廳，擺着冰箱和圓桌。周霄走過去倒了杯溫水，回了自己居住的單間。
十來平米的屋子簡單得井井有條，周霄坐在床邊沙發上給幾個人打了電話，主要是布置第二天的采買事宜。
自從他上次銷聲匿迹，就沒有再回過項目那邊。而幾個月前，奶奶也終于走了。
那時成元的案子剛剛宣判，他不笃定崔成川那邊什麼情況，卻還是冒着被發現的風險去了醫院，看着那靜躺在病床上的孤零身影，從生命最後的暮沉歸于一片冰涼。
那一刻，周霄覺得自己所有的激情、祈望仿佛一瞬間被抽幹了。他在醫院辦了手續，替奶奶換上體面的衣衫，和着老人生前喜歡的物件一起，送進一片明亮的光影之中。
而他，端站在陰冷的門外。
人生寥寥，也不過是來于何處，歸于何處，而之中的一切，又算得什麼呢。
周霄在山清水秀的墓園裡安頓好逝去之人，而後去探視了周庭。
他爸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虧欠的輕晃。
“你說，我幹嘛非要跟她較勁呢……”是伴着搖頭的歎息，也是時過境遷的忏悔。
周庭低着頭，叨念着從未與周霄提起的過往。
“我怨你媽，”男人說，“怨她和她家裡從來沒有看起過我。我有一念之差，但又不想服輸，所以一錯再錯……”
周庭蒼白着臉：“所以我死不回頭地離了婚，從她手裡搶過你，不計後果地要活出個樣兒來。我又為什麼呢，結果又能怎樣呢？”
男人鬓發在讪笑裡浮動着：“她在意嗎？會看嗎？她可以給我職位、财富，卻從沒給過我真正的尊重。”
一聲長歎，讓周霄在那頹然裡眯了眯眼。
“爸，”他忽然開口，“有些事你真不明白嗎？”
默然的身影在通透之外間隔道：“我媽當年肯嫁給你，就是賭上了自己的一切，而你想要的，太多了。”
他注目着對面，注目着一切的不可追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