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心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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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親曆險境,母皇心焦不已立即增派太醫援助,那治療時疫的方子總算及時被研制出來,當沈言從我懷中悠悠轉醒時,我總算敢放下全副心神,隻悄悄地伏在他的身上,将腦袋擱入他的懷中,心有餘悸地哽咽着:“你沒事就好,你醒來就好。
“我向上天許願,若你能平安活着,我便不再纏着你了。”
他摟着我肩膀的臂膀微微一顫,到底沒肯讓我從他懷中爬出。他微微收縮了手臂,用盡力氣般将我壓在他的胸口,我那提着的心就在這略帶着窒息的擁抱下悠悠回到了胸腔中,在他不注意的時候悄悄上翹出一個諷刺的弧度。
赈災歸來,沈言因治水有功被連升三級,而我也因赈災之行而被授予親王的稱号。
數百臣工暗自交彙着神色,多數已在心底有了一番新的計較。我着親王服飾在沈言面前溜達,他擡頭凝望着我,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該如何訴諸唇齒。
我笑彎了眉眼,拉着他的手轉悠了好幾圈,臣工們紛紛扼腕一代才俊落入我這個好色公主的手中;二弟眼神陰郁,嘴角卻牽扯着志得意滿的弧度;母皇高坐明堂,珠簾垂落在前額,已将堂下百态斂于眸底。
下朝後我厚着臉皮将手臂強行插入沈言的臂彎中,他似乎又紅了臉,到底沒在大庭廣衆之下抽出手來,一同行過幾步,方有父後宮中的阿監找我。
定是父後擔憂我近況,特派人來詢問問話,我戀戀不舍地放開他,又一步三回頭地與他道别,他清淺而笑,隻立在方才站着的位置上一動不動,直到目送我消失在後宮宮門。
父後的清甯殿中常年燃着佛香,熏出他一臉的悲天憫人。父後放下手中的《金剛經》,等衆人退散後才緩緩地點了點頭:“這次你做得很好,隻是你以萬金之軀親涉險地,到底莽撞了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父後,沈言可不是一般人,若連他都騙不過,又怎能騙過二弟。”我遞給父後一杯苦茶,面不改色地說道。
他細細地啜了一口,方又贊許地看着我,頗欣慰道:“我兒終于長大了。”
皇家子弟,能平安至成人的,又有幾個能稱得上心思純良。隻不過母皇愛看我嚣張跋扈下的姐友弟恭,我隻得掩飾住真實本性讓她仔細瞧一瞧身外的殼子。
母皇年輕時奪位,與那三位皇叔自是仇敵見面分外眼紅的架勢,她在血雨腥風中斬獲帝位,立刻大開殺戒着将三位皇叔圈禁至死。可年歲漸長,她反倒念念不忘起少年時的情誼來,也因此,她更熱衷于看到我與二弟相親相愛的模樣。
二弟文韬武略上佳,卻偏偏摸不透母皇心思,他陰郁着使盡手段置我于死地,卻總是棋差一招地讓我一次次死裡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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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投靠了二弟,派出沈言來與我鬥法。他們原本的計劃中,沈言三元及第,在宦海沉浮中選擇向我遞來投名狀,以自身之才華入我法眼,進而得我信任,可做我最親密的幕僚,再與二弟裡通外合,剪我羽翼,斷我臂膀,再以莫須有的罪名剔除我的皇儲資格。
有朗月之姿的沈家阿言,若是僅僅作為幕僚這樣的低端棋子豈不可惜?
我假裝對他一見鐘情,惑于他的顔,慕于他的才。我攔截繡球、遣散郎侍,隻是在衆人眼皮子底下演一出女追男的狂熱戲碼。
若我瘋狂地愛上沈言,那必是百般信任萬般寵信,等情深似海許他随意出入我公主府任何角落時,還愁他不能找出二弟所想要的東西?
今次的赈災之行,我不顧他身患疫症而貼身陪護,這在二弟的眼中,算不算得上情根深種?
父後送我出門,我回頭看着這個本該叱咤于朝堂的優秀男子,但覺他俊朗的容顔早被袅袅佛香熏成悲喜不明的模樣。
父後出生于百年氏族江家,掌天底下最大的諜報系統,他驚才絕豔的能力本能對朝廷大放異彩,卻因為先皇的一紙诏書困于内廷。縱有千般不甘萬般不願,他也隻能将希望寄托在我這個嫡長公主的身上,以等母皇百年後,能有他才學的半分用武之地。
父後自我懂事起便讓我接觸諜報,在往來消息中不停地調整着為人處事方案,我按照調查得出的母皇喜好将自己僞裝成她想看到的模樣,在聲色犬馬中不動聲色地展現着自己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