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誠愛我,我卻不愛他,我愛的,是他趙家人的位置。
趙誠确實不該死,然而他卻不能活。
隻要他活着,哪怕我掌握了朝堂,也隻能是個攝政太後。
這天下姓趙,斷然沒有在擁有成年王爺的情況下,允許一個外姓嫔妃坐上皇位。
大軍開拔除逆賊的前一晚,大雨滂沱,我冒雨走進了錦麟司。
趙誠看到我臉色很平靜,甚至帶有一點驚詫,他說:“我沒想到你會來。”
他為我倒上熱茶,我伸手接過,内侍要取銀針試毒,我揮退他,将茶一飲而盡。
趙誠的眼裡便浸出一點笑意。
他好像一點都不驚訝自己會從百裡之外的營地,一夜間來到錦麟司。
我們之間有種說不出的默契,即便這默契已讓他猜到我對他的殺意。
我問:“沒什麼想說的嗎?”
他搖搖頭:“其實自睿兒出生的那一日我便想過了這一天,但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隻要他一死,趙氏皇室便隻餘下一未滿周歲的幼兒,生死皆拿捏在我手裡,大臣即便有心簇擁他上位,也會怕他是否能養得活,我是否會掐滅這皇室最後一點血緣傳承。
我作為女子之身登基,已不是癡夢。
趙誠想了想,柔聲道:“其實你不必來,錦麟司辦事向來萬無一失。但你來了,我還是好歡喜。”
他在我面前總是稱“我”啊“我”的,年近而立,言語裡還帶着少年人的天真意氣。
如此可貴的品性。
卻唯獨不适合皇家。
“我原以為你會在剿反賊時再動手,但看來,你還是不願冒半絲風險,很好。”他顯得有點難過,又有點欣慰。
茶煙氤氲間我突然避開他的目光,半晌搖頭自嘲一笑:“我也不知道。”我擡眼看向他,“你應當恨我,但我不悔走這一步。這古往今來皆是男權天下,女人隻是個附庸之物,我看過太多的悲慘和不平,也明白許多道理,然而我依舊不平。”
“這天下,為何男人坐得,女人坐不得?!”
我知道錦麟司辦事向來不出差池,我本可坐在太宸宮裡等待着傳訊,然而我還是來了,坐在這裡時,我甚至不太清楚自己是什麼感受,卻知道自己唯獨沒有悔意。
趙誠感受到我眼裡刺出的刀,鋒利刺骨,卻歪頭一笑,突然道:“須臾便是四年了,上月聽說冷宮的那老太監因病去了,這也很好,不用再為我這個舊主子傷心一場。”
我生性多疑,諸般算計,阿蠻說我心思深沉,确然不錯,相伴十餘年,我仍舊防備她,算計她。
我誠然不知她會背叛我,但我仍舊為她埋下了一枚釘子。
老太監向來在冷宮中冷眼旁觀,卻唯獨對我照顧有加,我便猜到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