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媽媽出殡那天,我抱着她的骨灰盒,走在送葬隊伍的最前面。
從家門口到後山那片墳地,不過一裡路。
我隻覺得,這條路太短,太短了。
短到,不夠我贖罪。
我走一步,磕一個頭。
額頭磕在混着砂礫的黃土地上,滲出血絲。
“媽!我錯了!”
“媽!我真的錯了!”
每一步,每一叩,每一聲忏悔,都像是要把我的五髒六腑都嘔出來。
我爸跟在我身後,哭得像個孩子。
那個在我印象裡,永遠像山一樣沉默的男人,哭到渾身發抖,幾乎站不穩。
村路上站滿了人。
那些曾經指着我媽脊梁骨嘲笑的大人,那些學着大人模樣朝我媽扔石子的小孩。
此刻,他們都沉默着。
有人别過頭去,不忍再看。
有人擡起袖子,偷偷抹淚。
但我不在乎。
我隻知道,我懷裡的媽媽,輕得像一捧灰。
而她壓在我心口的愛,重得讓我無法呼吸。
媽媽下葬了。
一方小小的土丘。
我爸跪在墳前,燒着紙錢,一句話也不說。
我對他說:“爸,我們把房子賣了吧,跟我去城裡住。”
他沒回頭,隻是往火堆裡又添了一沓紙錢。
“我不走。”
“這裡太小了,我照顧你。”
“我說,我不走。”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這是你媽的家。”
我的心一抽。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