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看着我長大的。
在他印象裡,我總是穿着洗得發白的校服,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裡寫作業,見人就笑,從來不大聲說話。
反倒是那個被寵上天的妹妹,動不動就撒潑打滾,稍不順心就摔東西。
“離家出走?”舅舅敏銳地抓住了重點,“走多久了?身上帶錢了嗎?手機通嗎?”
“昨天晚上就跑了!”媽媽去切水果了,爸爸則憤憤不平地說道,“電話關機!不用管他,餓不死!這種孩子就是欠收拾,等他在外面吃夠了苦頭,自然就滾回來了。”
舅舅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作為一名跟罪犯打了二十年交道的老刑警,他有一種近乎直覺的本能。
太反常了。
一個平時唯唯諾諾、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孩子,真的有膽量在犯下“謀殺未遂”的大錯後,還能冷靜地策劃離家出走?
“我去抽根煙。”舅舅沒有反駁,隻是覺得屋裡的空氣有些悶,壓得人透不過氣。
他站起身,熟門熟路地往後院走去。
“哎,哥,去後院幹嘛,就在這抽呗。”媽媽客氣了一句。
“沒事,透透氣。”
舅舅推開通往後院的落地窗。
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正值盛夏,午後的後院像個蒸籠。
知了在樹上聲嘶力竭地叫着,吵得人心煩意亂。
我飄在舅舅身後,看着他走到泳池邊。
那塊深藍色的帆布依舊死死地蓋在水面上,像是一塊巨大的裹屍布,在陽光下泛着詭異的光澤。
舅舅掏出煙盒,磕出一根煙叼在嘴裡,剛要點火,動作卻突然頓住了。
他吸了吸鼻子。
“嗯?”
他疑惑地皺起眉,又使勁嗅了兩下。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味道。
不是花香,不是青草味,也不是泳池常用的消毒水味。
而是一股……若有若無的腥臭味。
這種味道,對于普通人來說可能很難察覺,會被掩蓋在草木的氣息中。
但對于經常出入案發現場、聞慣了屍臭的舅舅來說,這味道太熟悉了,熟悉到讓他後背發毛。
那是蛋白質在高溫高濕環境下,迅速腐敗産生的氣體。
是從死亡裡滋生出來的味道。
舅舅的臉色變了。他顧不上點煙,目光如鷹隼般在後院裡掃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