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6頁)

顧寒琛的身形猛地晃了晃,像是沒聽清一般,嘴角扯出一抹極其僵硬的笑:“伯母,您在開什麼玩笑?解除婚約?就因為微然鬧脾氣?”

他下意識地看向我,眼神裡帶着慣有的倨傲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微然,别鬧了。我知道那天我不該先送念薇去醫院,但我已經解釋過了,她額頭受傷可能會留疤,你是孕婦,隻是摔了一下……”

“隻是摔了一下?”

我父親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顧寒琛腳邊,滾燙的茶水濺濕了他的褲腳,瓷片碎裂聲在死寂的客廳裡格外刺耳。

“顧寒琛,你是個畜生!”一向儒雅的父親氣得渾身發抖,指着顧寒琛的鼻子罵道,“微然被那個女人推下樓梯,流産大出血差點沒命的時候,你在哪裡?你在抱着那個罪魁禍首去醫院處理那點擦傷!”

顧寒琛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瞳孔劇烈收縮,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我,聲音顫抖得厲害:“流……流産?怎麼可能……那天你明明還能站起來……”

他的視線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那裡曾經孕育着一個小生命,如今卻空空蕩蕩。

我看着他慘白的臉色,心中竟再無一絲波瀾,隻覺得諷刺。

“顧寒琛,那天我求過你的。”我平靜地開口,聲音輕得像一陣風,“我說我疼,我說那是我們的孩子。可你說了什麼?你說我惡毒,說我推了許念薇。”

顧寒琛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巨大的恐慌瞬間淹沒了他,他踉跄着上前一步想要拉我的手:“微然,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側身避開了他的觸碰,眼神冷漠如冰:“你不知道,是因為你從未在意過。在你心裡,許念薇皺一下眉都是天大的事,而我哪怕痛死在你面前,你也隻會覺得我在演戲。”

顧老太太閉了閉眼,手中的拐杖重重頓地,發出沉悶的聲響:“作孽啊!顧寒琛,從今天起,顧家沒有你這個孫子!微然這孩子,是我們顧家沒福氣!”

顧寒琛慌了,他從未見過我如此決絕的眼神。那種眼神裡沒有愛,沒有恨,隻有如死水般的平靜。

“不,我不答應解除婚約!”他雙目赤紅,像是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微然,孩子我們以後還會有的,我會補償你,我會用一輩子補償你!别離開我……”

“補償?”母親冷笑一聲,将一份簽好字的退婚協議書甩在他臉上,“拿什麼補償?拿你那顆裝着别人的心嗎?顧寒琛,微然這六年受的委屈夠多了,我們葉家雖然不如顧家勢大,但也絕不會賣女求榮!”

紙張鋒利的邊緣劃過顧寒琛的臉頰,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他卻渾然不覺。

我轉身挽住母親的手臂,輕聲道:“媽,我們要趕飛機,走吧。”

“微然!”顧寒琛嘶吼着想要沖過來,卻被顧家的保镖死死攔住。這是顧老太太的命令。

我沒有回頭,一步步走出顧家大門。

身後傳來顧寒琛撕心裂肺的吼聲,在這個深秋的傍晚顯得格外凄涼。

坐上車的那一刻,我透過後視鏡最後看了一眼那棟困了我六年的别墅。

夕陽如血,将那座華麗的牢籠染得通紅。

再見了,顧寒琛。

再見了,我那卑微又可笑的六年青春。

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我看着窗外逐漸縮小的城市,眼淚終于無聲地滑落。

不是因為留戀,而是為了祭奠那個死去的孩子,和那個曾經滿眼是光的自己。

從今往後,我隻為自己而活。

我離開後的第一個月,顧寒琛瘋了。

這是我在國外聽國内的朋友提起的。

據說那天我走後,顧寒琛在顧家大門口跪了一整夜,直到昏死過去才被送進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