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舟衍看着謝雲棠消失在轉角處的背影,輕輕呼出一口氣。
十年執念,終于在這一刻徹底放下。
他轉身走向病房,準備去做最後的告别。
不是作為曾經的戀人,而是作為一個曾經并肩作戰的同事,給予應有的關懷和感謝。
但他心裡清楚,從今往後,他的目光隻會追随那個為他笨拙吃醋、為他奮不顧身的人。
那個會因為他一句話就臉紅,卻會在危險來臨時毫不猶豫擋在他身前的女人。
顧舟衍推門進去時,沈清竹正望着窗外發呆,側臉在晨光裡顯得格外瘦削蒼白。
“坐。”她聲音沙啞,指了指床邊的椅子,語氣平靜得像在對待一個普通朋友。
兩人沉默了片刻,窗外傳來戈壁風掠過胡楊樹的沙沙聲,格外清晰。
“其實被綁架那次後,我總夢到你在血泊裡掙紮的樣子。”沈清竹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每次醒來,看到你安靜地睡在隔壁病房的床上,呼吸平穩,才覺得自己能喘得過氣。”
顧舟衍沒說話,這是他第一次聽她說起這些,原來那座沉默的冰山底下,也藏着不為人知的驚濤駭浪。
“可惜我太蠢,”她轉頭看他,眼底帶着深深的悔恨,“以為把你拴在身邊,給你一個婚約,就是對你的補償,卻從來沒問過你想要什麼。”
顧舟衍把桌上的溫水遞到她手裡:“都過去了,不用再提。”
沈清竹接過杯子,指尖在冰涼的杯壁上摩挲:“那篇論文,我已經重新提交了修訂版,第一作者是你,所有的署名和榮譽都該是你的。”
顧舟衍望向窗外,勘探隊的車隊正揚起塵煙遠去,聲音漸小:“不重要了,我現在有新的研究方向和目标。”
她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問:“謝雲棠……她對你好嗎?”
顧舟衍眼角彎起細微的紋路,語氣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她前幾天給我煮奶茶,把鹽當糖放了大半罐,難喝得很,卻非要我喝完。”
沈清竹怔了怔,竟低笑出聲。
笑聲牽動了後背的傷口,她咳嗽了幾聲,眼角卻有水光閃過,分不清是疼的,還是别的情緒。
出院那天,戈壁灘下起了罕見的太陽雨,雨水落在幹燥的土地上,揚起淡淡的塵土氣息。
謝雲棠撐着一把大傘,把顧舟衍往自己身邊帶,生怕他被雨淋到。擡頭時,正好看見住院部門口的沈清竹。
雨簾中,兩個女人對視片刻。
沈清竹微微颔首,眼神裡帶着釋然,然後轉身,毅然走向來接她的專車。
後視鏡裡,她看到謝雲棠正手忙腳亂地給顧舟衍擦濺到臉上的雨水,顧舟衍笑着躲閃,眼裡的光比雨後的彩虹還要明亮。
沈清竹輕輕閉上眼,心裡默念:祝你安好,也祝我解脫。
三個月後,顧舟衍提交的《戈壁脆弱生态保護方案》被列為國家級重點課題,得到了大量資源支持。
謝雲棠賴在他的實驗室裡陪他熬通宵,半夜舉着地質錘當話筒,唱跑調的情歌,被值夜的大爺罵得抱頭鼠竄,引得顧舟衍失笑不已。
次年開春,他們休了年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