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女孩用力推着地上的少女,拿着一個破爛瓦罐,湊到女孩子嘴邊:“姐姐,吃糊糊!吃了糊糊就會醒了。”
四周好幾個女孩子眼眶中淚水打轉,急忙轉過了頭。
一群男子卻毫無表情,早就知道那個少女活不久,每天能摘到的野菜本來就隻有這麼點,又要與那個小女孩子分食,還要留一點以防萬一哪天找不到野菜,如此一來,她能夠吃到多少東西?
累死餓死是必然的。
附近,一個男子望了一眼那一動不動的少女,問某個男子道:
“胡老三,你家那丫頭死了。”
那叫做胡老三的男子大聲地道:“什麼我家的孩子,那丫頭不過是我的族親。”
他一點都沒有悲傷的樣子,反而帶着憤怒和不滿,道:“那丫頭怎麼就死了呢?老子虧大了!要不是想着這兩個賤丫頭的表姨有些銀錢,老子早就賣了她們了!”
附近幾個男子起哄笑着:“叫你貪心!早就叫你發賣了她們,你偏不聽,這回什麼都沒撈到吧。”
那死去的少女胡大丫和那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子胡二丫的父母幾個月前因病而死,叔伯爺爺沒有将她們立刻發賣了,并不是念着親情,而是因為她們的娘親有一個住在城裡的有錢的表妹。
聽說那表親家中有十幾畝地呢,真是有錢。那表親心善又念舊,每年逢年過節都會給胡大丫家送些吃食銀錢。若是這兩個死丫頭死了,這筆吃食銀錢自然就沒了,豈不是可惜了。
胡大丫也算是小半個勞力,會挖野菜養活自己之餘,還能做些地裡的活計,胡二丫也能撿柴火,養着她們也不需要耗費什麼。
隻是這兩個死丫頭的表姨最近幾個月一直沒有送錢糧來,聽人說那些田地都賣了,多半家中是出了變故,落魄了。
胡家人就想着既然沒有了油水,就幹脆發賣了胡大丫姐妹,可是沒等發賣了她們,今年的賦稅高得出奇,胡家人無論如何都交不起,隻能背井離鄉逃難。路上遇了幾次賊人,胡家人走散了,到縣城時唯有同村族人胡老三與胡大丫姐妹一路。
胡老三琢磨着胡大丫的表姨賣了十幾畝地,手裡有錢,他把胡大丫姐妹送到表姨這裡,這情義比泰山還要重,那表姨無論如何都要給十幾兩銀子酬謝的。
可他不知道那表姨的地址,胡大丫姐妹不知道是故意隐瞞還是真不知道,他怎麼都問不出來,在縣城裡詢問了幾日都沒能找到那門表親,正在懊喪和憤怒,那表親是不是卷了銀子跑了?世上竟然有這麼沒有良心的人!
不想胡大丫竟然又死了。
胡老三憤怒無比,這回真是虧大了!他惡狠狠地盯着哭得稀裡嘩啦的胡二丫,這個丫頭太小,不能幹活,賣不出什麼錢,妓院也不要,真忒麼的倒黴!
“老子明日就發賣了這個死丫頭!”胡老三打定了主意,今日天色已遲,明日必須賣了胡二丫,不管對方出多少錢,哪怕是一文錢也是好的,不然等胡二丫也餓死了,他一個銅闆也得不到。
那小女孩不知道胡老三已經在打着發賣了她的主意,隻是大哭:“姐姐,姐姐!”
她的年齡太小太小,但見過的死人卻太多太多,心裡雖然不懂死是什麼,卻知道若是姐姐不醒過來,那麼就永遠見不到了。
胡輕侯迷迷糊糊的,聽見有個小女孩在耳邊大聲地哭泣,她有些驚訝,努力睜開眼睛,可眼前模模糊糊的。
那小女孩見胡輕侯慢慢睜開了眼睛,歡喜地撲了上去緊緊貼着姐姐的臉,歡喜地大叫:“姐姐!姐姐!”臉上的淚水落在了胡輕侯的臉上。
胡輕侯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影,一個滿臉淚水的瘦瘦的古裝小女孩。
她猛然翻身坐起,環顧四周,又看了看自己細細小小的手腳,心中驚恐莫名:“這是怎麼了!”
周圍的人見胡大丫坐起,有人松了口氣,料想方才不是死了,而是餓暈了,好心道:“快給她吃些東西。”
那小女孩子急急忙忙地将手裡的破爛瓦罐遞到胡輕侯的嘴邊:“姐姐,快吃糊糊!”
胡輕侯看着眼前的陌生小女孩,心中忽然一動,慢慢地道:“……二丫……”
她确定自己不認識這個小女孩子,可卻叫出了她的名字,她心中悲苦無比,她……穿越了……穿越了……
小女孩子拼命将破爛瓦罐遞到了胡輕侯的嘴邊:“姐姐,快吃糊糊!快吃糊糊!”
胡輕侯慢慢地吃着野菜糊糊,苦澀并帶着微麻的野菜糊糊讓她淚流滿面。為什麼她穿越了?為什麼這一切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