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就?能滅了弘農楊氏?”
楊休淡淡地道:“弘農楊氏子弟輕易就?可以在胡輕侯的?洛陽吃肉吃酒,輕易就?可以在胡輕侯的?朝廷做大官的?。”
“因為弘農楊氏子弟不一定要姓楊的?。”
他平靜地看着張溫,道:“在無數底層平民百姓看來,祖宗之姓不可改,‘姓’就?是家族的?根基,就?是血統的?憑證,就?是淵源和曆史,就?是一切,被迫改姓比殺頭還要可怕。”
“但是在豪門大閥看來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姓’就?是區分自己人和外人的?簡單工具而已。”
“天下‘姓’何其?多,有幾個‘姓’是真正從有文字以來就?有,而後一代?代?傳下來的??”
張溫漫不經?心的?眼神漸漸嚴肅。
楊休道:“當今天下大多數‘姓’不過是因為‘賞賜’、‘封号’、‘地名’、‘官名’,以及躲避災禍而生生制造出?來的?。”
張溫緩緩點頭。
楊休道:“若是胡輕侯要消滅門閥,要殺光弘農楊氏,弘農楊氏完全可以化整為零。”
“弘農楊氏不複存在,而一個個姓‘柳’,姓‘穆’,姓‘易’等等的?小‘家族’冒了出?來。”
“天下紛亂,戶口丢失不足奇吧?”
“是流民也不足奇吧?”
“胡輕侯縱然統一了天下,耗盡了人力物力,也絕不可能找到混入人群中?的?弘農楊氏子弟。”
楊休淡淡地道:“若是胡輕侯以為弘農楊氏已經?滅絕,天下再無門閥,那就?是自欺欺人和愚蠢。”
“以孝廉取士也好,以聲望取士也好,以科舉取士也好,我弘農楊氏子弟識字,見識更遠超平民百姓,難道還不能出?人頭地?”
“不過數年時間,我弘農楊氏子弟就?能頂着各種奇怪的?姓名在洛陽朝廷相遇,會心一笑,陰結同黨,推薦同族。”
“再數年,黃朝不曾有門閥,卻非我門閥子弟不得出?任官員;”
“不曾有一家一姓權勢滔天,卻以楊氏為祖的?官員遍布各處。”
“如此,這門閥,這弘農楊氏究竟是滅了,還是沒有滅?”
楊休看着額頭冒出?冷汗的?張溫,淡淡地道:“張司農隻知道我門閥子弟分散投資,以保榮華富貴,不知道我門閥子弟多有旁支子弟、外室子孫悄無聲息地改名換姓嗎?”
張溫臉色鐵青,他其?實知道的?。
某官員以夫妻恩愛出?名,其?實有幾百個外室,需要才藝表演才能競選上崗;
某官員以隻有一個女兒自豪,其?實有幾百個私生子女挂在管家、仆役、下屬、親戚名下。
這類手段張溫怎麼會不知道?
張家雖然是寒門,鮮有子弟為大官,唯有良田幾十萬頃,難道就?沒有張家子弟有私生子?
隻是張溫不曾想到豪門大閥會公?然将這些龌龊手段當做生存的?工具而已。
楊休繼續道:“豪門大閥從不會覺得‘姓’無比重要,财富和權力才重要。”
張溫緩緩點頭,原本他不知道财富和權力的?重要性,在數年逃亡中?屢屢發現一個小小的?衙役t?都沒把自己放在眼中?,才深刻理?解了财富和權力的?力量。
楊休看着張溫,緩緩道:“所以,胡輕侯的?‘滅門閥’隻對那些食古不化,腦中?有屎,不懂變通,不懂曆史的?底層門閥才有殺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