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9頁)

老闆始終坐在一旁,不打斷不阻止,凝望老闆娘的目光令人動容。

曹秘書很多年以後回想老闆娘沒呼吸那晚,仍然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讓自己勉強平靜,并且難以和别人傾訴,他描述不出來。

那個晚上的一切可以用山河傾斜鬼斧神工來诠釋。

端午節,他們幾個來陪老闆跟老闆娘吃飯,老闆娘摸着老闆領帶夾的手垂了下去。

老闆神态不變地放下碗勺,他打電話叫來隔壁樓裡的一隊醫護人員,那群醫學界的領軍人物再三檢查老闆娘的身體,确定已經沒了生命迹象。

偌大的餐廳瞬間變成一個狹小的罐子,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清對方臉上眼裡的表情,空間太逼仄,他們呼吸得越大聲,呼吸得越快,窒息缺氧的感覺就越重。

"柏總,節哀。"

曹秘書不記得當時是誰先開的頭,後來大家都說這句話,都在重複。除此以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還能說什麼。

老闆垂眸站立片刻,他攏住老闆娘的手,将那枚還帶着體溫的領帶夾拿出來,别在自己的領帶上面,若無其事地開口:"都出去。"

于是所有人快速離開。

月黑風高,曹秘書和醫護人員打了招呼,聽見周秘書說:

"老闆娘走了。"

曹秘書摘下眼鏡拿在手裡,悲痛地喘了一口氣:

"不是突發情況,我們跟老闆都早有

心裡準備。

況且,生老病死是常态,是自然規律,誰都不能避免,誰都會走到那一個點上。"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多見幾次就麻木了。"

費萊爾下着台階,以他的職業和閱曆,說這種話可信度極高,他說完就從台階上摔了下去。周秘書去扶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曹秘書還沒想要先攙哪個,就也癱坐了下去。

他們三個在台階下面趴坐了不知是兩分鐘,五分鐘,還是一分鐘,樓裡就爆出槍聲。

那個時候曹秘書的四肢都不協調了,他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和周費二人往樓裡跑,隻有他顧得上通知沒走遠的醫護人員。

然而所有人倉皇進樓,默契地飛奔到三樓卧室,所見的并不是殉情畫面。那個停止呼吸宣告死亡的老闆娘竟然跪趴在老闆腿間,雙手緊緊攥着他的襯衣。

老闆身旁的桌上有一把槍,槍口邊的五指僵硬地蜷出握東西的形狀,他的下颚鮮血淋漓,子彈本該打穿,一擊斃命。

老闆娘在大聲驚哭,老闆弓着腰把癱軟的他撈進懷中,滿是血腥的腦袋埋進他的脖頸裡面,先是冰冷的唇緊貼他一下一下鼓跳的動脈,再是牙齒陷進溫柔的皮肉裡。

整個人都在劇烈地抖着。

卧室一時之間隻有難以言明的壓抑哽咽。

沒人揣摩柏為鶴此時此刻的心境,是失而複得的狂喜,還是讓自己死在幻境裡的麻痹自我,陳子輕的脖子裡砸落下來濕熱液體,一滴接一滴。

柏為鶴哭了。

陳子輕本能地抱緊柏為鶴,他死後發覺自己沒被傳送走,這意味着的東西太明顯了。

病發的這段時間,陳子輕不敢透露第二條命相關讓柏為鶴抱有希望,甚至都不敢表露出一丁點其他可能被柏為鶴察覺,就是認定他的死是感情線的終點。

原來他死了,感情線的終點沒有到,遠遠沒到。